《蜀中名胜记》：川北道·保宁府二·巴州

巴州,今天巴中市巴州区、恩阳区、平昌县大部分。

山曰大巴、小巴，世所称九十巴山也。《志》云：“大巴之险，遇于栈道，下逼汉中。”又云：“小巴之南，即古巴国。”《系年录》云：“巴之北境，即米仓山，下视兴元，出兵之孔道，即今关堡相望矣。”

《舆地广记》云：“巴江源出大巴山，至当州东南，分为三流，而中央横贯，势若巴字。”《通志》云：“清江源出广元县前通平镀，历旧恩阳县至州，与巴江合。”《寰宇记》云：“清水一名白石水，即向白石县之所理也。”李白《巴水歌》云：“巴水急如箭，巴船去若飞。十日三千里，郎行几岁归。”严武《巴江喜雨》诗云：“连夕傍沱类建瓴，送将凉意满郊坰。江边万木大半绿，天外一峰无限青。却信神龙元解事，岂容早魃更争灵。从今怀抱如冰释，闭阁烧香伴六经。”郑谷《巴江避乱》诗云：“乱来奔走巴江滨，愁客多于江檄人。朝醉暮醉雪开霁，一枝两枝梅探春。诏书罪己方哀痛，乡县征兵尚苦辛。鬓秃又惊逢献岁，眼前浑不见交亲。”

《华阳国志》：“汉末，刘璋以垫江以上为巴郡，江州至临江为永宁郡，朐?至固陵为巴东郡，而巴遂分矣。”《志》云：“此居其中，为中巴。”宋洪迈《丹梯书院记》云：“今之巴，非昔之巴也。”《本志》：“忠义庙，祀汉严颜、张飞。《名宦》载王浚，恐但沿巴之名。”然按《碑目》，《严将军庙记》，在巴州城西门内，唐贞元元年韦曾文。”则祀之亦非一日矣。推严武、薛逢为巴州守，则今之巴也。

杜甫《寄马巴州》诗云：“勋业终归马伏波，功曹非复汉萧何。扁舟系缆沙边久，南国浮云水上多。独把鱼竿终远去，难随鸟翼一相过。知君未爱春湖色，兴在骊驹白玉珂。”严武《巴岭答杜二见忆》云：“卧向巴山落月时，两乡千里梦相思。可但步兵偏爱酒，也知光禄最能诗。江头赤叶枫愁客，篱外黄花菊对谁?跂马望君非一度，冷猿秋雁不胜悲。”郑谷《巴宾旅寓寄朝中从叔》云：“惊秋思浩然，信美向巴天。独倚临江树，初闻落日蝉。衰荣悲往事，漂泊念多年。未便甘休去，吾宗尽见怜。”王周《和杜运使巴峡地暖节物与中土异黯然有感》诗云：“垂柳参差破绿芽，此中依约欲飞花。春光是处伤离思，何况归期未有涯。”其二云：“始看菊蕊开篱下，又见梅花寄陇头。揽辔[pèi]巴西官局冷，几凭春酒沃乡愁。”张袆《巴州寒食晚眺》云：“东望青天周与秦，杏花榆叶故园春。野寺一倾寒食酒，晚来风景重愁人。”任约《和巴州羊刺史韵》云：“乡关目断隔咸秦，又向巴江度一春。可惜清明好时节，看花空忆洛阳人。”

治内有春风楼。秦坦记云：“奇峰森列，跃入青汉，高下眩转，隔阂风雨。”又有击瓯楼。唐张袆诗：“驻族元帅遗风在，击击高人逸兴酣。水转巴文清溜急，山连蒙岫翠光涵。”宋冯介诗：“坐上击瓯清似玉”者，此也。《碑目》云：“击瓯楼，唐中和四年尚书右丞相户部张袆记赋，在楼下。”按《击瓯楼赋》，实张曙作也。序略云：“宋玉《九辨》，悼余生之不时也。甲申窜身巴南，避许溃师，郡刺史甚欢接眷，一日登郡南楼，下临巴江，撰酒簇乐，以相为娱。言间，有马处士携善击甄者至，请即清宴，爱骋妙绝。交士审音以知声，余审乐以知化，斯可以抑扬放淫，领挫匏竹，运动节奏，出鬼入神。太守请余赋之，余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酒酣舐[shì]笔，乃为赋云尔。”宋皇佑初，知军事马预作记以为厅壁，有唐御史裴伟会昌四年记，宋庶子创建东楼，此其事也。

《碑目》云：“州内有紫极宫，天王堂，俱唐大中元年军事判官进士萧珦记。有拆柳亭，宋嘉佑五年，太守郑渊赋《折柳诗》十绝句刻石。有《巴南十七景》诗，宋知阆州军苏钦，以阆中《望江南》十首记郡景。别驾彭永仍赋《巴南十七景》答之。

《碑目》又云：“唐会昌四年，巴州刺史裴袆《修廨宇记》、《巴南新置屋宇什物石记》俱在郡厅。”

城外东会，在字江东岸巾子山下。即唐兜率寺，寺废，碑存。

西龛有古墨岩，在悬崖上，有“壮观”二大字，云是李太白笔。有流觞亭，在西龛寺。《碑目》云：“唐乾元戊戌，严郑公武所创。大历间，盗起，地遂废。开成丙辰，刺史唐元封复修。”盖取羊士谔 《流杯十四咏》以自序为证。又云：“有严侍御《暮春五言刻》亦在寺内。有唐人《题西龛樱桃》，其名磨灭。”按《州志》：“城北三十里，鼓楼山之旁，有玲珑山。山顶有泉，出小石如樱桃，自然有窍，可以穿缕。村儿女以为璎珞，名曰樱桃珠。”如此，则西龛所诀，为石为果，未可知也。

严武《题龙日寺西龛石壁》诗云：“圣泽久润物，皇明常烛幽。恩从祥风翱，德与和气游。报国建香刹，开蛮临僻州。天长面绿，地迥起朱楼。寻异遍众壑，坐禅逢一丘。永怀根本妙，誓以身心修。奇色艳草满，珍名嘉树稠。远江崩涛喧，复涧微雨休。

嘹唳猿响谷，参差峰入流。碧烟曳篁径，白日悬沙州。泛海谢安石，吟诗王子猷。扬雄爱清静，山简多优游。性分固有适，蓍龟何足求。神闲孤台月，目送千里舟。携手逸群品，浩歌邈悠悠。山情慕禽尚，诗格警曹刘。旌能举滞时，选异拔奇俦。鼎食当自致，岩栖难久留。嗟余参符守，汉主远分忧。往往行春到，闻钟散客愁。”

朱尹《游西龛》诗：“朝出城南门，循溪陟西岭。西岭郁岧（山尧 上下拼字），坳隐金仙境。悬崖古墨存，白日蛇龙炯。岚霏湿空濛，泉涧咽清冷。汲之渝山茗，数啜心魂醒。城郭瞰在襟，三墩联九井。四野各嬉煦，犬鼠亦无惊。岂曰予所能，帝德实纲领。获兹簿书馀，怡情对斯景。”

任约《题西龛》诗：“门径森寒柏，小桥穿竹溪。澄江朱槛北，晚照碧岩西。修竹清泉逗，高楠邃阁齐。虚廊面青壁，危栈跨丹梯。绝顶舒平席，遥峰出半圭。斩窗俯星斗，襟袖拂云霓。甘露春膏浃，浓岚昼霭迷。岭猿悲夜啸，谷鸟响晴啼。唐寺南龛近，

巴城东郭低。杯流故池水，岩刻古人题。酷暑不能到，清风如镇携。何年脱缰锁，来此养真栖。”自注：“今岁甘露降于完前松柏也。”

南龛有广福寺。《志》云：“唐时建，有乾元年间契书。”((碑目》云：“唐古佛龛石刻，在城南二里，大书乾元三年山南西道严武奏;臣顷牧巴州，其州南二里，有古佛龛，旧有刊佛五百余，伏望特赐洪名，救以光福为额。”《唐诗纪事》载严武、史俊、楠木唱和诗。《碑目》云：“刻在南龛。”又云“郄昂《陪严使君暮春》五言二首，在南龛，诗甚典丽。”又云：“南龛题诗石刻，在州南二里之广福寺，自唐迄今，名公题咏皆存。”又云：“《南山记》，唐中和四年尚书右承相户部张袆题。”《图经》云：“定僧在南龛上，以漆漆其真身，龛置石壁。不知何时人，惟严武《奏乞山南寺额表》云：‘愿度有道行僧，永以住持，俾其修习。’意亦唐以前人也。”《本州志》云：“丹梯书院，在南龛山，因其山重迭耸秀，有若丹梯而名。”《旧志》载杜甫曾读书于此而建，后经兵燹，宋绍兴二年知州赵彦戒重建，元季复毁，惟古碑尚存。唐进士杨兴义有和杜甫诗云：“莫嫌袍紫归家阻，且庆丰年雅俗安。”又题《秋风》诗云：“霜风一夜将红叶，换尽江头万木青。”《通志》云：“南龛有云间阁。”杜甫《寄严侍御》诗：“遥知簇鞍马，回首云间阁”者，此也。

宋权维《重修云间阁记》云：“阁在南龛绝顶，创自李唐，岁久敝坏，寺僧请易而新之。不阅月间，碧瓦朱薨，雕梁画循，突然耸出于群山之表。暇日置觞，倚槛周览，岩壑万状，云烟出没，朝暮变态，曾无穷已。则昔之隐状晦藏而不见者，今若神驱而出之，皆离潜出幽，吐奇露彩，章章于目前也。”

羊士谔《游南龛》诗云：“物外真何事，幽廊步不穷。一登心法在，三世影堂空。山果青苔上，寒蝉落影中。归来还闭阁，棠树几春风。”赵公硕《和郭使君题南龛韵》云：“南龛几百年，古木阚云崦。岩倾千勿垂，路悬一线险。飞狖喜层巅，赢骖怯虚堑。枫叶红斓斑，松盖翠摇飐。石皱风雨剥，殿古丹青俨。拂拭坐空岩，摩掌观翠淡。江势从何来，斗起不以渐。凭危意欲飞，眺远目惊（炎见 左右拼字），鸟鸣山更幽，绿净衣好染。烟际漾渔船，风前乱霜壓。纵实有余欢，高怀无一慊。尺壁非所宝，白圭焉受玷。入蜀真可念，得郡亦云忝。虽远长安日，犹胜阳山贬。平生足疏旷，宁复事拘检。佳时方一来，薄日已半晻。雨余烟草深，月堕山楼黡。珍重诗律高，词获神光闪。民乐乐时康，吾忧优岁歉。殷勤谢吴霜，归鬓不堪点。”

相连有美农台。《志》云：“在治南二里。相传昔梁太守桓宣于此劝农而筑。”今废，址不存。

有唐太子贤墓。《志》云：“在治南二里，高如一小阜。”《唐史》：“高宗上元二年夏四月，立雍王贤为太子。永隆元年八月，废为庶人。开耀元年冬十一月，徙于巴州。中宗嗣圣元年，太后杀故太子贤。”太子尝作《黄瓜合》词云：“种瓜黄合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云可，四摘抱蔓归。”当时有铭其墓者云：“断一指得关下，凡人不为，杀爱子窃帝位，武后行之。哈嘻!贤之遗隧，万世之元龟。”

北龛。《志》云：“在北山一里，有白马泉。”《九州要记》云：“即黄牛山，有穴，白马奔出，故名。”《碑目》云：“王望山，旧名北山。山半石壁隐出老君像，唐人为腻北山老君影迹诗。”《图经》云：“王望，字子濛，开元初，尝与玄宗遇，俗传为晋时人。旦跨白驴入长安市，暮复回。”《胜览》云：“王望山，在江之北岸。自郡城绝江而登，山高二里许，岩径极险，占一郡之胜。相传王真人得道此山。真人名蒙，故名王蒙山。”《旧志》云：“唐玄宗控白骡至此山，望见京阙，曰此去京师不远，故名王望。”《志》云：“龙洞在王蒙山岩腹间。”杨羲仲记云：“左曰东洞，门如镵凿，高几三百尺，耀若太仪之庭、兜率之宫。又百余步，则空穴开明，有琉璃洞及释迦像、石犬、石鸟，凡石之诡形怪状，莫不毕献。又六七里，适后山之根。右曰西洞，其奇怪亦亚于东洞。”杨虞仲《游王望山》诗云：“白云环其簸，流水绕其趾。占木与云齐，偃蹇龙蛇似。飞仙渺何许，风驭难慕企。手种空流传，岁月尚谁记。化鹤空归来，其树还可指。仙凡隔咫尺，世人谬千里。丹灶空伏火，河车争挽水。学仙仙益远，搞死空山里。我欲问真诀，岂惮航一苇。便当捐冠簪，超然谢尘滓。仙人拍手笑，外物倘来尔。”

有君子泉。宋黄彝则铭云：“有冽者泉，达于泉南，浩然天中，其流无穷。于暑而凉，于冬而温，岂其矫耶，有变者存。”《州志》云：“未详所在，‘惟治东四十里，废曾口县西朝阳岩有之，其泉自岩石流出，清冽无比。上刊有君子泉三字，宋人来官，多游于此。石刻俱存。”今附录于后。

“嘉定壬申夏五月朔，邑令会稽宋拱阙尉锦屏鲜于永清避暑来集，拂岩云，弄玉泉，倍有山水之乐，所谓意不在酒也。”

“铜梁曹阙龙、冯伯规、何孚望、古郸李忠父同游此。泛舟酌岩下，日西乃归。淳熙己酉闰月十有二日。”

“巴州都监权县尉义渠毛仲子中，通江曾口县巡检崆峒王愿天启，通江县尉长安永延年仁叔、淳熙八年十月二十一日同游朝阳岩。”

“邑宰蓬池何涣之亨通，邑尉汉中李元竦子庄，以闰正月下浣日，游曾口故县基，野饮于修篁古木之下，绝江少西，息朝阳岩，酌君子泉，流连至暝而归。时乾道九年也。”

有几水。《方舆》云：“水形如几，奇章县临之。《志》云：“旧其章县，在州东八十里。陆游《过奇章僧刹》诗：“转尽穷山入翠微，松阴拂拂冷侵衣。长天秋水自一色，断岫[xiù]孤云空四飞。客路何年闲马足，蟠澳平昔负渔矶。僧窗不得吟清昼，又拥篮舆到夕晖。”

有平梁城。宋淳佑都统张实创筑，取扫平梁州之义也。下有平梁洞，妙通居士罗南仲所居，有石床石灶。按《旧城记》云：“平梁山顶，有地数十亩，居民数户在上住种纳税矣。”《志》云：“在州西二十里。”

有化成县。《舆地纪胜》：“化成县凤谷山之上，有要羊观。熙宁中，通守杨黄中记云：“唐明皇与叶法静神游于羊蒙山，忽思豢羊，山灵遽[jù]以羊进，诏于其地立观，今名广福。”《志》云：“在州西四里。”

唐乔琳《巴州化成县新移文宣王庙颂》云：“殷之系圣，周之斯文，生我夫子，世教之君。周微唐兴，千祀于兹，春秋祭菜，俎豆其时。维巴之南，亦揭其宇，卢公宰邑，人之父母。假我升堂，陋彼环堵，爱就爽恺，长松之下。公之志思，人亦勤止。变此夷俗，参乎孔里。学者行之，造次于是矣。”

有恩阳县。《碑目》云：“唐贞元石刻，在恩阳县南，渡江登石梯数百级上，义阳旧县治石梯之侧，悬岩上有刻字，云：‘唐贞元四年十月二十日，再修此路。’余皆磨灭，不可辨。”又云，“大历初，韦应物送令狐岫[xiù]宰恩阳诗，亦刻石于县之异亭。”

《小说摭遗》云：“古静州知州王鹗子读书于义阳山。忽一女子前，自称为张笑桃，题红梅诗于壁，墨迹未干，遂不见，人疑为梅仙。”以山属平梁，故志于此。诗云：“南枝向暖北枝寒，一种春风有两般。频上高楼莫吹笛，大家留取倚栏杆。”按恩阳，即义阳也。详见《通释》。

又西北百里，有大牟县。《碑目》云：“在恩阳县西北百里，有断碑刻云：“南隆州大牟县界十里，北集州难江县界五里，县令李昱[yù]立。”

按曾口、奇章、化成、恩阳，俱梁普通年置。大牟，唐武德置，属集州矣。

(作者：曹学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