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仓关地望考

此段引文的说法与《（民国）南江县志》第一编《交通志·道路》记载相似，不同在于一个从南往北，一个从北至南，方向不一，但空间分布一致，即“米仓关——大坝——巴峪关”“巴峪关——大坝堡——米仓山（米仓关）”，只是杜文中“翻米仓山（山顶有米仓关）”句中括号内的夹注失误。上文援引的文献几乎都说米仓关是从小巴山顶迁建于大巴山山麓，也就是米仓山山麓，何时又建在了米仓山顶呢？

《（民国）南江县志》第一编《山脉志》“米仓山”条：“在县北一百八十里，脉连大巴山。县治主脉也。……按旧志‘米仓山在县北一百四十里，一名大巴山’、府志‘在县北八十里’，计里各殊，莫知定所据。府志载米仓关旧置小巴山后，徙大巴山之麓。是山当在关坝河以北为是”引文末句“是山当在关坝河以北为是”为我们确定米仓关位置作了提示——“是山”即米仓山。关坝河，由平溪、西沟之水汇成，在关坝一带名“关坝河”，在它的上游名“玉泉河”；再上游，分别名“西沟”“平溪”。这一段河流亦可整体叫“关坝河”，上溯数公里即到三关村村委会和原玉泉乡驻地。三关村村委会、原玉泉乡驻地俗名“范家坝”。因紧邻三关村，又名“三关坝”。《四川省南江县地名录》（内部资料，四川省南江县地名领导小组编印，1983年3月）记载三关村因“境内有三道关隘得名”，而“玉泉”则因该地河道中一眼泉水从黄绿色的大理石中涌出，故名。此地明清时期属于南江县崇清乡官坝场辖地；民国属南江县官两乡第八保；1952年初，析官坝乡置陈家乡；1953年初，更名玉泉乡。2005年4月，并入关坝乡；2015年3月，撤关坝乡，设关坝镇。

三关坝东西宽阔、南北狭长，北倚米仓山，地势东南高，中间低，向西倾斜。谷地开阔，有面积较大的台地。西沟、平溪在此交会，水流湍急。其中平溪是巴河的主源。

《四川省南江县地名录》记载三关村因“境内有三道关隘得名”，此说不确。三关，即“第三关”的省称。“第”字为前缀，表示次序，这种省称在日常用语中经常出现。譬如张某有三个儿子，按排行，第一个儿子便俗称为“大娃子”，第二个儿子便俗称为“二娃子”，第三个儿子便俗称为“三娃子”，无论如何也不会俗称为“第一娃子”“第二娃子”“第三娃子”，如果不省去前缀“第”字，叫起来实在拗口。

在一个地方置三道关隘，即使这个地方再险要，历史上也无此先例，古代的地方政府更无这样的财力、人力建关设险。

三关坝地处僻远，形势险要，东为白岩山、天麻地梁，南为关刀梁、寨梁，西为土包寨、红岩子、磨子梁，北为文家塆、关帝梁、西沟里。关帝梁、西沟里之北就是今大坝牟阳故城遗址，也就是大坝关所在地。按《（民国）南江县志》第一编《交通志·道路》记载，米仓关、大坝关一南一北，相距四十里

三关坝作为米仓关所在地，此处连接南北，从这里过米仓关，地势逐渐抬升，行人便开始翻越海拔二千多米高的米仓山，一直到巴峪关后才下山，入陕西南郑境。从米仓关东去，沿铁船山山麓可达保宁府通江县境、汉中府西乡县〔清嘉庆七年析西乡县南二十四地新置定远厅（今镇巴县）〕境及荆楚。

米仓关北倚文家塆、关帝梁、西沟里，西靠土包寨、红岩子、磨子梁，以上诸山均属米仓山。米仓关处在西沟、平溪二水交汇处，背山临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民国三年（1914）3月，法国人让·拉蒂格从汉中前往巴中考古（见拙作《1914年，让·拉蒂格巴中考古记》），途经米仓道。3月27日在三关坝拍摄下了珍贵的画面——深切的河谷里，初春枯水期间裸露的大片河床泛着白光，水流舒缓地流淌……这是米仓道自开通以来，第一个在古道上留下影像资料的人，也是南来北往的行人翻越米仓山途经三关坝的佐证。

1978年，四川省博物馆工作人员和四川省文管会考古人员在三关坝附近的欧家河发掘窖藏同式九件银花口盏。银盏口部压印“辅家记”，又錾刻长铭一周曰“两司库管银打造到清酒都务散盏一百只，共重百玖拾贰两陆钱半，嘉定二年十一月十五日银匠辅显之、李三一监管逯定，范世昌”。嘉定二年，即宋宁宗嘉定二年，也就是公元1209年。银花口盏是宋元时期金银酒器中的“散盏”。（见《扬之水谈宋元金银酒器》之四《散盏》，原载《紫禁城》2009年5期）这九件银质酒器的出土，证明早在南宋时期三关坝一带就有客栈酒店为行人提供食宿方便，米仓道上的行人更不乏富商与达官显贵。

随着巡检司的裁撤，米仓关像大坝关、巴峪关一样，逐步失去了防务等作用，开始荒废，地方政府也没必要再维修。这样，到了清中叶，由于年长月久，关隘彻底颓圮。在大坝、三关坝这些有人居住的地方，建关的材料便被附近的居民一年一年移作他用。关址上从此荒草丛生、荆棘密布，面目全非。随着时间推移，后人甚至连关址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徒留关名，一代一代，只在人们口头流传，或隐藏在地方志中，鲜为人知。而巴峪关就幸运多了。它位于海拔二千多米高的米仓山顶，周围数十里自古以来就人烟稀少、人迹罕至，是典型的“巴山老林”。即便巡检司裁撤，除了野兽出没、风吹雨淋、雪压霜冻、雷击电触自然颓圮外，无人为破坏。近五百年来，虽饱经沧桑，但仍留其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