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渡嘉陵江

在黄木垭剿完匪,我到了旺苍,那时省委已迁到了旺苍坝,这是四月里了。我知道渡嘉陵江,于是打电话到南江,找我父亲。父亲接到了电话,我问家里情况怎样,李正新在哪里,严文翠在那里?我问严文翠出不出来?他说不出来。我问祖坟哪个守哇?父亲说:“我在看,把坟守着的。”父亲也不出来。我在旺苍坝住一两个星期,当时在宁强州那边俘虏了一些人,其中有一个戏班子,演《商州会》给我们看,一天,省委通知我随军走,给了我一匹马,第一天歇王家坝,第二天在虎儿跳过河,用船和筏子搭的浮桥。第三天到剑阁,没休息就叫我带几个人到乐园寺工作。只几天,又回来,周纯全对我说:“你的工作还是恢复原职。”随说给了一张地图,几分文件,叫我到组织部去听候分配,组织部给了我五个干部,叫我到壁口(甘肃),在那里成立赤水县委,由我任县委书记。91、92师都在那里。我到了甘肃边境上,河叫白龙江,通昭化,河边有场镇,一个山顶坝、一个黄湾、一个黄泥包,我搞了一个多月,刚把县委成立起,又喊走,和军队一块撤出,就撤到现在往广元走的白田坝。我们去和转来都走的这里,经过白田坝上玉宝林、走小观子,找不到省委,却找到了朱世焕,又走金子山到二郎庙、到城防弯,只是个小镇、店子,我却如进入京城,好象热闹得不行,这是因在山里转了这么久,把眼睛都迷住了,不久,省委叫我到北川,县委书记是潘天成,我参加常委,暂时帮助他们工作。我一路来爱搞军队,我上了小坝镇,可能是南坪,居民是少数民族,羌族,住石寨子。山高,沟窄,水急。走在那里整了一个独立营,带上打游击,到土地铺,休息几天,省委组织部长谢富治路过这里,我提出要求,说:“谢部长,我把部队带到茂县(今茂汶羌族自治县)就交给总部,我去住学校。”谢部长说:“不要说那些空话。”我到茂县时,正开会成立西北邦政府。我参加两天会,未选举我就到了感州,即现在的汶川,省季就驻这里。省委又派我到汶川县任组织部长,县委书记姓余。不几天,县委书记中敌人枪弹打死了。我就代理书记,一直代到正式长征。

长征路上

长征,走路,做点群众工作,那时也没多少群众,少数民族,说话听不懂,工作也不好做,打游击也没啥打的,土司那些早钻到老山林里去了,不得出来。县委干部就编成队,自已学习,宿营时,就扯点野菜。大概又走了四、五天,就爬雪山,鹧鸪山。我说:这山有多高吗,说得不得了,我一趟子都跑上去。我们县委通讯员(通司)说:“书记,你的腿劲没得那么好哟,那山你三趟子、四趟子都跑不上去。”我说:“算了,爬、爬!”我爬山还行,爬得不在乎。在山上爬了半天,草没得,树也没得,就凌光。我们县委一百多人,死了四、五个人才爬上去。山上空气稀薄,只要倒下去就不得活。在川陕苏区走时,说的攻成都,赤化全川。这走到哪里来了嘛,哪来个成都呵。

捷报来了:23日上午9点15分,中央红军与我们在懋功(今小金)达维会合。我们那才高兴得不得了啊!我们把山翻过去,也就看到一方面军了。我们都在那一带活动,什么马塘呀、梭磨河、卓克基呀,再往下去就是马尔康了。川陕省委还是没有改名字,但又成立了一个大金省委,一部分人编了去。又翻雪山,党令山到丹巴。我在丹巴当县委书记,搞了一个时期又回来,帮助大金省委扩军。那个军就不好扩喃,也不好带。风俗习惯不同,他按他的风俗习惯行动,我们又不懂,吃就吃青稞,最初还有点包谷,后头包谷也没得了。又转到马尔康,省委和一些主要机关都在那里,上头又给我们一个地区去开展工作,大藏寺,在马尔康那背后大山上,走三、四天,好大一个区啊,人也多,纯粹是藏胞。说:“你们来安民呐,诸葛亮从前来安过多少次民都没有安下去哟!他安不到一两个月我们就推翻了。”他们说的这些,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全由翻译给我解释,还说他们这地方兴“三葬”,天葬、地葬、火葬,这也是诸葛亮搞的,诸葛亮来时说,你们这里的人是很聪明的,如果实行火葬,以后就更加聪明,于是就兴起了火葬。

我们在那里主要是收粮食,收青稞,扎收碾打,那山上怪也,我们山上不出胡豆,那山上的胡豆米米指头大,好得很,吃起也面的,小麦不多,就是青稞、胡豆。我们帮助群众收了很多。这个时候张国焘跟毛主席就分裂罗!他们前头走,就到了毛儿盖罗!

(本文由岳崇涛、潘广炎1981年录音采访,崔洪礼、刘昌惠、岳崇涛、潘广炎抄录,潘广炎整理。)

我们那个时候又到一个地方去了,就调我们转来,开始,一方面军对我们亲热得很,后来,见了互相就蛮骂。残杀还没得。四方面军那个时候,一是进军的时间不长,二是路途没有走到好远,不像一方面军走路长,没吃的,穿的烂。四方面军刚到那个地方几个月,部队整整齐齐的,穿的短裤子,扎的绑带,一人一个斗笠、一双脚码子、两双草鞋,天晴也能打,下雨也能打,再滑再溜也能打,看起来是要强点。

我们转来,又走了三、四天罗,那山上叫个啥名字鸡哟,多得很,好打得很,就是不敢打,要尊重藏族的风俗习惯,你打吗,打了他就要造你的反。就是那个吃人的大雕哇,在卓克基我们一个战士打了,还要赔命呐!我们转到大藏寺住的时间不短,怕有两三个月,那大山隔住,见不到我们的主力部队,大机关也见不到。特区委员会就是我们的大机关,首脑机关,见不到,也就不晓得是啥情况了,那天突然来了消息,叫我们马上回原地,到省委,南下,到四川去。所以这人呐,这个家乡观念呐害人,那就都愿意回哒嘛!在这以前呢,这个张国焘,在卓木稠(今马尔康县的松冈)成立什么伪中央。开了个千把人的大会嘛,在一个大喇嘛寺开的会,讲毛、周、张、博逃跑路线的错误事实,来激起我们红四方面军内部没有跟着毛主席走脱的这一些人,管你四方面军、一方面军,管你部队和机关,各人都要注意毛、周、张、博的路线。那阵我们呢;说老实话,毛主席我们没有跟他接触过,心里有这样一个想法:这样一整,我们的力量不是更单薄了吗,不更容易被敌人利用了吗,心里上晓得这点。后头就给我们发一个小本本,说遵义会议就是逃跑会议。究竟哪个不应该,我们咋说?喊我们南下,我们就高兴吗,南下回老家,走这么些地方,还是我们四川川北好啊!

这又经过一个月的行军,从阿坝起,翻一座雪山又一座雪山,翻一座高山又一座高山,沿着大渡河走。那个山是空的,到处都是空的,我们路过那地方,看到一匹马摔下去了,在一个乱石坑里头,又没落下去,它看到我们过路就流泪,想往起呀呀,又蹦不起来,人又不敢去拉,到处都是空的,去拉,万一人也落下去了喃!那看起硬是伤心。大概经过了二十多天的行军,通过了封锁线,泸定桥。薛岳、李抱冰的部队在哪里,山上筑成了万里长城坪,我们就从沟里过。那时不兴穿鞋袜哟,都是布打的草鞋,走起不响,其他洗脸盆子、缸子,都收拾得紧紧扎扎的,先演习一下,蹦两蹦,看响不响。人行完了就是马,那马也教得好,它也不叫,也不弄的响,那要是弄响了,上头晓得了,不说别的,就滚木礌石下来也把你打死了嘛!为通过那个沟,还临时编了教导队,调我到教导队当总指挥。翻过了一座山,可能就是二郎山,翻过来又走了一天多,后来就到了天全。

我们还在懋功的时候,前卫队就已经打到了宝兴、芦山,不是有个歌子么:

“亲爱的同志都来听啦,

梭来子哟,红军的胜利大得很啦,

一举战下了懋功城啦,

梭来子哟,红旗插宝兴啦,

芦山又占领。”

在天全消灭了刘湘的一个师,那个师长姓郭,把衣服脱了亲自打机枪,最后才跑脱。这个时候前卫队4军已经到了荣经、泸山、雅安,雅安是第二次占领了。宝兴成了后方。军事形势就是这个样子。这时开始号召地方势力和土匪都要以大局为重,共同组织抗日联军。天全一带有袁国贤、袁其贵、魏国祥等参加抗日联军。天全保安队改为抗日联军司令部,抽调一些民团,组织有三百来人,原保安大队长高学全任司令。四军政治部派我到这个抗日联军去当政委,并派去了营长、连长、排长这些干部,古历九月二十三日(阳历10月20日),就把这个部队往经带。天全县城群众敲打鼓欢送我们。但是这个部队士兵却公开喊高学全滚出去。

高学全这个家伙是哥老会的,又烧大烟,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戴礼帽,穿长袍。完全是袍哥那一套。咀上很行,他说:“政委,我俩个把这个部队保险能带到荥经去。荥经气候好,在那里驻防最好。”只有我心里明白这不是去“驻防”,是去“改编”。天全出去三十里是史阳镇,算天全最热场镇了,招待我们吃过午饭就过铁索桥,到新城区,田坝子也寡好,农民正点冬粮。晚上到浮公桥过峡。高学全说:今晚上是高明昭保我们过峡,他有七百多人,也要到荣经去。他要我们在桥这边等着,他过桥去同宋大哥联系联系。

这地方哥老会多得很,一个大爷占一块地盘,我们现在就占在宋站新的地盘上,当然他要去联系,可是一去就不来,我于是就带两个通讯员几个士兵过桥去,看搞的啥名堂。一去看,这家伙才卷在宋占新家里烧大烟!见我脸色不怎么好,就赶紧给我介绍宋占新—宋大哥。又问我“占字”没有?我说:没有,我是下户为人。他马上称我“少兄伙”,因为我父亲是哥老会的大爷。宋占新说:少兄伙暂时休息一下,等高司

令把过足了就走。我说部队在桥那边,我过去招呼大家吃晚饭。高学全又说:今晚上紧罗,对门大山老君山是张怀良的一千多人,张怀良今天没有来哟,这人反心大得很,跟魏延一样的心哟,要好好防备哟!但是他又说:困难危险是有,不过我们要冲破危险,这个峡沟过也要过,不(让)过也要过。

天黑了,部伍集合上千把人,单行军扯了一,二十里路,灯笼火把亮了一条河(这就是荣经的那条河)。我一看,这叫啥夜行军嘛,我说:“我们的部伍不兴打灯笼火把!”高明昭的七百来人在前面开路,他要打灯笼火把,宋占斤只一百来人在后面护送,他要打火把;只有高学全的人听了我说,很少有人打灯笼火把。大概晚上三点钟的时候就过了峡。这时高学全领高明昭来见我。介绍“这是李政委,这是高司令”。他也称高明昭为“司令”,什么“司令”罗,戴个毛毡帽,穿的古式王缎褂子、夹裤,腰间挂了两支“头把盒子”,一点不象个军人。高明昭便给我谈他准备在这个地方怎么怎么安置。我说:我们不能在这个地方久停,要赶路,到荣经。各位是本地人,怎么安置都行。”高明昭问:“你贵处那里?”我说:“小市南江。”高明昭说:“啊,通南巴闹了多年”这是有名之地。”略停了一下之后又说:有一个事要商量一下,我今天不得同路到荥经,这一路到荥经我的亲戚朋友多,他们见了要讥笑我(意是怕说他当共匪了)。但荥经我是一定要去的,动员全国抗日嘛,我一定到荣经参加会,参加抗日联军、我高明昭从来说一不二。我晓得,从新城大田坝到荣径都没有我们队,这地方哥老会特别兴盛,枪也特别多,过去先规定每户必须喂一头小黄牛,后又规定家养几头牛就买几支枪,枪买来又发不到真正的贫民手里,全由有钱有势的人掌握。我当时一伯敌人张怀良驻在山上,二怕姓高的哔变。鉴于高明昭有那么大的势力,心想你要答应来荥经就行罗,也就敷衍的同意他走大山上,三天以后来荥经报到的请求。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他不是怕别人笑他“当共匪”,而是要打着共产党的招牌,去打土豪,发洋财。

我们到荣经第三天,高明昭说话真的算数,来了,同高学全一起驻荥经城大教场。这时往汉源走的那方向有个小河城,一个姓王的营长,也是参加抗日联军的,他看不起高学全、高明昭,怕的起冲突,四军政治部主任王治安来到了荥经解决。王主任叫我把队伍交了,去当荣经县委书记。我说:“就我一个人咋个去搞?!”他说:“各人在地方上去选择、培养嘛!”那个时候,也只能是这样。

我物色了几个人,先把革命委员会成立了起来,革命委员会简单,开个大会就成立起了,选的主席姓杨,很能干,后来经组织介绍,这个姓杨的是一个地下党员。又活动了一、二十天,又物色了几个干部成立县委,政治部看基础实在太差,这才由省委派了组织部长、宣传部长、妇女部长来,我便和杨主席筹备召开全县工农兵代表大会,挑选了一些干部,有的文化程度还相当高,一块儿写标。写文告,抓平分土地与集中粮食两项工作。

荥经县城是一条独街,老场。修得还好。附近有个象罗圈椅形的大湾,湾里有一座大庙子,正殿三层楼,下面还有两个大殿,就象北京太和殿那样,修得很漂亮,说当初段其瑞在里面“修过行”。这时国民党的飞机一天都要来几次,把这庙子炸了两回,第一回把底下的内层殿炸跨了,第二次炸到风火墙那里,飞机来了,我们就往三层楼的正殿躲。我们在那里经过一周的布置,召开了工农兵代表大会,请王主任作政治报告。可是苏维埃成立没几天,就又收缩阵地了。王主任把我喊去叫准备一下。那军队从雅安方向撤下来,人多,雾暗沉沉的。国民党四架飞机就在那一条路上下甩起炸呀,人也死的有,牲畜也炸死的有。我跑到正殿后面的和尚坟园躲,人都睡满了,就往草里钻,那屁股、脚都凉在外头,那才是顾头不顾尾哟!直到天黑,饭没吃,上面就通知必须连夜开走。

第二天早晨,开到了天全地界,那里建立有区苏、区委,就去找饭吃。区委书记叫熊祥银,他问我。“李书记,你们这回过来,那些飞机轰轰轰的,怕不怕?”我说了“怕?怕的时候还没有到啊!”这时,抗日联军在那山上请也请不下来了,他们不干。我这个在荥经挂了几天名的县委书记,被调到中心县委当组织部长,秦进先当宣传部长。那时天全、芦山、荥经是一个中心县委,李井泉为中心县委书记,有一个委员也姓李,达县人,解放后在武汉军区后勤部,这年回来我们在达县还会过,他说:“你还在?”我说。“你都还没死,我也就当然活着。”

中心县委分我到斯申(正?)坝去工作,那里驻了33军的一个新兵营,是个炮兵营。有个游击队长带我下乡,到了陈家岗离峡沟不远的地方,他对我说:“李部长,这是反动杨国贤白贤的地方了。”话才落脚,就响起了排子枪。我们就退,没有敢打,因为斯申坝就那么个新兵营,区上就那么几个老同志。所谓老同志,就是川陕苏区过去工作人员罗!可是反动还是欺负我们,我们退回驻地,他把驻地给包围了。幸好这里离天泉只二十来里路,总部派了部队援救,这才解了危。第二天,我叫区秘书给杨国贤写了一封信,指

出他既参加了抗日联军,现今来打红军,打共产党是错误的。这信由曾任“联军”文书的李克良送去,我给他说,杨国贤是不会伤你的。他去了,次日带了杨国贤的回信转来。说得很恶毒,他说:共FEI是千方百计欺骗人的,我怎能听你们的话。现在,我峡沟里有一百门大炮,你们都到大炮上走一回,我国贤立即下山。

这下把我惹毛了,当下给他下了个命令:限期三天交出武器、让出山林,不然,山林的土要翻过三尺。令既出,就要兑现。我给省军区指挥部打了电话。指挥部通知我当天赶回去、在往指挥部的途中。我详细观察了地形。到达以后,我就作了汇报:杨国贤是大地主兼工商业,开铁矿、煤矿,在山坪有七处大炉,进攻要走水子溪上,上到山邦邦抄杨国贤后面老巢,走太阳山过去抄杨子贵的窝子、指挥长是张广才,我熟。他听后说:“,部长同志,你在军事上还懂点!”我说:”不行啊,这些是我在川陕苏区剿匪中摸索的一点经验。哪里攻,哪里包抄,哪里牵制,也是边看边想。”他说,“好,你去绘图,这次山坪一打好了,就回来给我当参谋长。”

第三天晚上,部队来了,有32军、4军截断的一部分,还有张国焘军委的通讯营。队伍整齐,每个人一支长枪、一支马步枪、一把鬼头刀,还有一对金瓜手榴弹。一律步行。走水子溪上山坪后面,先头部队抄了杨子贵的家,天亮前包围了距此五十里外的峡沟杨国贤家。他那些什么大炮嘛,土大炮,那些人把大炮放了就跑,山满遍野;没人指挥,我们捉就是了。从审问杨子贵家里人得知杨子贵藏在寨子偏的一个山洞里。

我们去把寨子夺了,把杨子贵从山洞里捉了出来,还搜出了很多枪。杨子贵抖起包包说,讲出他三爹杨国贤藏在荥经的一个山洞里,由于他们进进出出的弄(吃)水,很容易就找着了,杨国贤也给提了。32军等部队继续前进。杨国贤的一些爪牙魏国贤、李克军、李克民等,便由我们带领游击队、赤卫军提了。

李克民是杨国贤的女婿,其弟李克军在民团当过分队长,又是杨国贤的外侄,就这么个裙带关系,各自带有一班人的样子。一天,两个赤卫队员来报告消息,说李克民,李克军被他们进一个炭洞子里去了。我赶去一看,几个农民还守在洞子门上,他们简直一点不懂军事常识,万一那两个家伙往外开枪,守的人不就被打死了?!我这才指挥立刻把门封小,招呼来风车,找来稻草和辣子面,鼓起风往里熏罗!整了大半天,太阳快落土时,这才又叫李克良进去,把半死不活的李克民、李克军两个拖了出来,搜出了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还有鸦片烟,连人一起送到了天全总保卫局。

办一件事情不果断不行,不说几句大话也不行,我的大话也是遇巧啊!大话说了,张广才的部队也来了。罗营长说。这回真的土翻了三尺。这件事刚完,我们也离开天全了,天、芦、宝、雅都撒了,又北上了。经过宝兴翻金山,分几路走。我随35、36团走,到宝兴出熊猫那个地方,政委李永海果真叫我当参谋长。说说“左右转都转不好,怎么当参谋长啊!”他说:“学嘛!”倒转来到北,开到龙洞子,我们侦察敌人

的阵地,看地形、地物、群众,随绘草图,李政委向我摆谈了两三年前的一件事。

这时已是1936年正月,那天太阳大,很热火,李永海兴致高,问我是不是有个兄弟叫李正新,哥哥叫李正义的。我问人长得像个啥样子?他告诉了我,我核对出来,两个家伙一是田惠琼媳妇的哥哥,一是罗开元的抱儿子。他们在罗开元、徐盛斌到通江告我之后,又冒我弟兄的名子到川陕省保卫局告过我一次。这次丁武选挡了,没告准。李永海南部人,当时任省委组织部长,他当然知道,不过这时不摆谈,我还是不知道。

在龙洞子驻了几天,就精简行装,只准带夹毯,轻便了就翻大雪山,翻过去就是懋功。这时粮食已经不多了,翻雪山前在两河口山区集中粮食,说起只有120里路,可是三天只能运回一次粮食。那个路才难走,我们这是第二次北上。红四方面军虽没有一方面红军走得远,但红四方面军一上一下,草地走了三回,雪山也翻了三回。什么红桥山哟、党岭山哟、马鞍山哟,多得很。我们驻在马驼,住在松林子里,一个里要撬三、四个死人出来,有的就只是个骨架子,想起来也伤心。省委设在大金,省委书记邵世平。粮食完了,四川省委的干部总起来,编成四个中队,一个中队一,二百人,在大金开展工作。我在四中队当中队长,分在小巴地。地图上看得出来,就是丹色上去五,六十里远,那条河就是大渡河。小巴特委书记原来是何绪荣,他调到独立团当政委之后,就由我代理特委书记。何绪荣因为生活作风犯错误,后来又把我调到独立团当政委,兼特委书记,那个兵也不好带,都是些藏胞,穿的长袍子、皮靴子、戴的皮帽子,出门批个羊皮,很不整齐;除了背猪肉、羊肉,还把酒背起,各自所喜地走,有的快、有的慢,很不一致,走到休息的地方,就灌一壶酒喝,喝完就扯一个大圈子,拉着手跳舞,哎呀,那个兵才不好带哟,稍整得不好就兴跑,还要伤人。

这军队和老百姓没啥差别,那个姓张的区委书记就上了一当,差点把脑壳掉了。这天,一伙人找到区委,说:“张书记,把皮船借给我们运粮嘛,粮食多得很,就是没人背,你把皮船借给我们去运。”张书记借给了那伙子人五只皮船,园家伙,像锅盖盖样,一个船只座得上五、六个人。这伙子才是用这皮船去集合他们的人来打我们。他们用的枪叫腾枪,多们长,细细儿的,打园锡弹头,打得准得很。他训练队伍不象我们搞军事基本常识,他就是个瞄准,“晚上点根香,把香火打熄了,就算训练完毕了。这一打,满山都是人,到处都在打,驻在大巴旺下面的“独立师”也叛了,小巴旺也来了一支人包围我们驻的两个寨子。县委书记气得没发,说要把张老汉(区委书记)枪毙了!这时,31军91、92师驻在丹巴城里城外,来支援我们,先把独立师师部、把一团和三团都包围了起来。独立师的干部全是我们的人,还有特派干事,那一个连队只三十来人。围起来以后,就给他们的战士做工作。他们不听,把皮靴脱下来打,扔石头打,边

打边跑。可是那一伙子还包围着我们的两个寨子。我们的寨子有四、五层楼高,石头寨子、他们在脚底里掏洞,就是不怕我们摔炸弹。我们九点钟突围,里外夹攻,消灭了这股子人。

……(磁带损坏)记得那天傅钟同志给我们谈话:“中央决定调你们到二方面军去。红二方面军经过长期行军,干部很缺乏,也疲劳,你们经过一段休养了,到那边去帮助工作。”谈话后我提出了一个要求(录音不清,据以下的讲述,大略是谈他在长征中又同一位姓朱的女同志结婚,要求仍留四方面军中,以照顾夫妇关系),付钟说:“不行,共产党员服从组织。你们过去后,把川陕苏区恢复过来、扩展了,组织上负责把你们的家属送来。”这样,我们有三十多人到了二方面军总政治部。总政在岷县(甘肃)那个地方,西边有个哈达镇,很热闹。当时二军团政治部主任甘泗湛。甘主任给我们开了个座谈会,说:“你们来的同志,我们是欢迎的。你们到这么几个地方:总部留一部分,二军团政治部去一部分,六军团去一部分。”我被分到二军团政治部,那时不讲什么休息不休息,当晚就行军。我们四方面军是十五里一小休息,三十里一大休息,二方面军没有这规定,他们是出发目的地在哪里,就一直走到,马不停那好骇人罗!一个礼拜就到

了西和县,在这里见到了刘伯承、贺龙、关向应,他们尽是骑的高螺子。我看几个领导人开了一个简单的会,马上改变方向,原来是向东走嘛,马上改向南。哎呀。那天晚上不简单,就走了二百四罗!歇在二郎坪。吃过一点干粮,捷报就来了;二军团攻下子房镇,消灭了毛炳文的队伍一个半营。第二天响午时我们赶到子房镇,战场都打扫了,只留有一小部分工作人员处理问题。我们于次日赶早出发,放小跑,走30里到成县。到成县北30里的抛沙河,就听到成县城里打炮,有战斗。抛沙河那里有好多的四川人住家啊,看到我们寡亲热,说:“老乡,吃点水馍馍嘛,水馍馍是我们四川人的家常便饭呢!”可是他们对二方面军的人就不行。

我们肚儿饱了,也就寡舒服了,接着小跑到成县。组织宣传队,宣传我们的政纲、土地法令,宣传红军纪律,负责清理军用物资。那是又没收、又清理。这时北门上还在响枪。听有人在骂刘伯承走富农路线,把敌人一个营放走了!接着,我们又到微县去搞接收工作。进城第二天,就给了我一个当丛理县委书记的任务。捷报说我们打到了略阳(陕西)、两当(甘肃)。我当县委书记的任务就是征棉衣,微县、成县要征七千件棉衣。规定部队硬是要在这里穿上棉衣才走!那都是黑洋布的、整好了,上面通知准备撤退北上。两三天后从胡家镇到天水,钻了些山沟。受了些罪罗!甘肃的山大得很罗!又转到西和的东边去了,去陈家营,到盐关。

盐关到陈家营有十里,二岸山上的人扎满了。我们饭煮好还没吃,刘伯承司令部过来了一队骑兵,我们即出发。是这么回事。蒋介石说王均跟刘伯承过去是同学,害怕王均和刘伯承妥协,命令王均与毛炳文调换防地,马上执行。我们必须当晚十一点钟过完盐关,不然,就是毛炳文的部队了。那二岸山上的火烧得明晃晃的,全是王均的部队烧的,他们把工事里的柴全部弄出来烧了,我们就借着火光抢渡盐关。这才明白刘伯承在成县为啥要放王均的一个营走的道理。

那天晚上过盐关之后,接着就过渭河,消息不确,有的说只短住一下,有的说要在那里建立根据地,总之思想也就松了,我们八个人也实在跑不动了,天也黑了,就休息下来。天上还下着小雨,也睡着了;我从山上滚了下来,才被弄醒,这时也见不到部队了。东找西找找到了一个水磨,那里有一连把人,问:是哪个部分的?我说:总政治部的。他们说:快,马上收哨了,接下来到毛家铺子。……(磁带损坏,没了)

现在分析,张国焘把二方面军弄过来(往南发展)。想的要是闯不开,你背时、消灭了;闯开了呢,都好。二方面军从氓县哈达铺走成县、微县、两党、略阳,又回头北上,从天水、渭河上去,一、二、四方面军又重新汇合,在定西关华家岭又汇合,我们又过来解放了几个县城,微县、成县、两党、略阳,又回去。这回去就到11月了,下大雪了嘛!第二,第三天到高家庄,还是在二方面军总政治部,大家看那一山好羊子,说今晚上吃羊子,那时也没得吃的罗!煞后来了一架飞机,黄飞机绕了一下,走了。接着就过来好多骑大马的,有朱总司令、刘伯承他们。他们去海原的干盐池。那天晚上大汇合,中央派了左权来,还有林彪、李德,开了一晚上会,第二天宣布一部人渡河(录音不清)。我一路上就看太阳、黄河是往西去的,我就对着太阳比,看我们往那个方向,走。哎,那山沟也多,这头进那头出,东转西转转几个山沟也分不清方道了。第三天到了海原县(宁夏回族自治区),那里是兵山一座,一方面军、二方面军、四方面军、陕北红军,都有。听说我那个爱人朱德琳也到了这里,在九军×团三营经理处。那在那里去找啊,到处都是部队,各个部分都在流动,不敢找远了,和自己的部队失去了联络就没办法罗!后来,又走到太平店,看到原来川陕省主席熊国炳,带有八、九十个人,我就问几大秀:“你见到朱德琳没有?”他说见到了,刚才从这街上过去,过黄河去了。这时正是“双十二”事件之后。

(本文由岳崇涛、潘广炎1981年录音采访,崔洪礼、刘昌惠、岳崇涛、潘广炎抄录,潘广炎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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