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通江“三李”的人生际遇、为政理念及学术文化精神

二、“三李”的为政理念与治绩

学而优则仕,读书做官,是传统士人的人生价值目标。三李也不例外。三李之中,李钟峨为官时间最长,达20余年,历康雍乾三朝,且仕途顺利,官至太常寺少卿,为清朝的部院大臣。李蕃官县令九年,李钟璧为知县七年,时间都较短暂。但三李皆为熟读经史的饱学之士,深得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的精髓,且身体力行,运用于政治实践,在为政理念上高度一致,并皆有政绩可述。

李蕃,状貌魁伟,“负囊括一世之概,侃侃自将,每不屑俯仰因人”[3],志向远大,具有刚直的个性。康熙九年(庚戌,1670年)冬,赴黄县知县之任。黄县“斗大一城,僻处海滨”,战乱之后,经济凋敝,面临许多不安定的社会因素,号称“四累”:一是“人鲜盖藏”,百姓穷困,而赋役之征,急如星火,不得已借高利贷以完赋,“徒饱市猾”;二是黄县为登莱通衢,自东至西,弥望膏田,然“濒海之地泻卤百余里,南山之下多石田不可耕”。自然条件较为恶劣。三是登州府下属八县,唯黄县盛产木材,民间每舍沃壤艺植,制作器具,贸迁他州,以为养生送死之资。而官府兴作,取办于黄,输木成为百姓的沉重负担。四是黄县地狭人稠,“有田者不数家,家不数亩,养生者惟贸易为计。而妇女尤勤纺织”。然一遇荒年,粮食紧缺,民多逃亡他乡[6]。李蕃莅任,“勤谨居职”,大刀阔斧地整顿县政,保障民生。黄县旧有“里长见面陋规若干”的惯例,李蕃刚一上任即严令废止,不准收受里长财物;黄县产木,上官采办,岁以为常,夫役转运,任务繁重,黄民大困。李蕃上请以他县县民负责转运,以均苦乐。请求得到批准,罢除了黄县百姓木材转运的夫役;当时战事频仍,筹饷为急,“有加粮晋秩之例”,不少地方官员以此位至通显。有人好心奉劝李蕃如法炮制,升官晋爵,李蕃喟然而叹曰:“此当让巧者为之。我忍以一官累一邑耶!”不愿为了自己的官位提升,增加一邑百姓的负担[1]通江李锡征先生传;黄县地狭人稠,赋税不均,且丁税负担极为沉重,“有以一二亩而纳丁者,有以一二分而纳丁者。又有无立锥之地,而上丁者甚众,”甚至有“倡为每一丁作五亩地入派”。“尤有苦者,下中之丁,每人一丁纳银五钱,又加十亩杂费,是一丁而三两不止也。”百姓困苦已极,轻去其乡,不少村社人户逃亡过半,有的甚至超过十之六七。李蕃立即将“一丁五亩之弊革去”。康熙十一年四月,奉文编审人丁,客观公正,工作细致,“召百姓于庭,日审一二社。察其赤贫者去之,逃亡者去之,年老者换之。即有增益,亦不忍尽民力也。如人有五子,止增一丁。至中下之丁,不问顶替,尽行减去。……计原额一万八千二百一十六丁,今审编止一万八千二百二十三丁,止增七丁云”。力图使黄县百姓无浮丁浮地之累[1]卷一《编审均徭序》。岁值荒旱,流离载道,李蕃报请蠲赈,供给牛种,施粥赈济,全活甚众。但灾荒申报程序复杂,所花费用“浮于所蠲”,李蕃以此为忧。踰岁又旱,黄县民相聚,恳请李蕃报请赈济,蕃曰:“吾前力请,始得一行。所费所蠲,数不相偿,尔民共悉。今但仍去岁蠲数,吾为代输,何如?”民众欢呼稽首。李蕃治县恢恢乎游刃有余,行政效率极高,执法平恕,“敏于吏治,不假宾佐,案牍山积,弹指立办。曾于朝食时,判五十余事,各厌服而去”[1]通江李锡征先生传。任黄县县令九载,“苞苴屏绝,请托不行”,民赖以苏息,深受黄民爱戴。然性耿介,不喜阿谀奉承,康熙十八年(己未,1 679年)冬,黄县有一夫妇被杀,李蕃如实以“奸杀”上报登州府,登州府派来的副职李某接受重贿,私嘱李蕃“鬻狱”,遭严词拒绝。李某怒,自提犯人审讯,遂密改供词,定为“盗杀”,并以失律罪诬陷李蕃下狱。被逮时,县民号泣而送者万余人。下济南狱,黄民叩狱门,问起居者累累不绝。次年六月,逮至京师,关押宛平监狱,“黄民相随伺候者,日数十辈,泣绕园门外,且有贿入狱,为鼓扇至夜分者”。热审减罪,谪戍辽西,“黄民犹不惮数千里,赉粮糗衣服,以为馈饷”[1]雪鸿堂文集题辞。嘉绩美政具在口碑,深仁厚谊,沁人心脾,黄民与之患难不舍。此为施行仁政之效也。

李钟璧“端洁自持”[7],官广西平南县令7年。平南地僻民醇,钟璧“简洁居敬而行,庶务咸理,上下嘉赖之。辛卯,分校粤西乡闱,得吕锦文等四人,皆单寒之士;邑有贼渠某,数为患,前令莫如何者。至是,洗心为良民”,“盛德孚人若此。”[2]为政清廉,施行仁政。

李钟峨高中进士前,做过贵州仁怀县教谕。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中三甲进士后,仕途一路畅通无阻,历任翰林院检讨、福建学政、日讲起居注官、翰林侍讲等,官至太常寺少卿,还曾任三朝实录、方舆路程、国史、分韵近体唐诗、一统志诸馆纂修官。“黾勉敬职”,“累沐圣恩”,获得赐书、赐砚、赐貂、赐贡新茶等荣宠[5]。为官正直、爱民,多有建树。任翰林院检讨时,于雍正元年,建议分省考选庶吉士,后遂成为定制[4]。官福建学政,“大展所志,不畏强御,绝请托,拒苞苴”,厘剔诸弊。衡文取士,“无所瞻狥”,破除“贿嘱陋习”,一以经邦济世之才为取舍标准,明确表示“不卖秀才一名”。“以故所拔识者,皆一时知名士,而未获录取者,亦咸知奋励。”对肃清福建科场腐败起到了一定的积极的作用。钟峨于守正不阿之中,仍行恺悌之政。定例,“诸生老疾限年准给衣顶”,然“向有陋规,无力者即过浮,往往抱恨末路”。钟峨甫下车,即规定,“各庠中,有与例符者,悉为准给,俾暮年得以荣身。”对贫困士子,则捐俸予以资助。岁试时,“有柳生者,衣履不完,询其年五十余而未娶,即捐俸赠之,俾立室家。”有甘生者,家徒四壁,“亦捐俸以资膏火”。“至历试郡县,如此类者,难以枚举”。福建士子“感激泣下”,钟峨离任时,呼吁总督、巡抚疏请钟峨留任。但限于成例,“不得上闻”。福建士子“傍徨失所瞻依”。为表达对钟峨的景仰,醵金公建诺水书院,崇祀宋儒李延平,钟峨配享。旧例,学政巡视府州县学,州县供应夫马、蔬米,州县派之里民,借机讨好上司,里民疲惫已极,钟峨悉为禁革,不以一毫扰累百姓,州县官吏亦无从干渎。“其爱士兼以爱民如此”[4]。

三李行政秉气正直,忘利害,即使于艰难困苦之中,亦浩然之气始终不渝。真正履行了“出仕以行道”的传统文化精神。虽李蕃、李钟璧在当时的官场生态中,以廉直抑于上官落职,不克大用,但其仁政爱民之心,当与日月同辉,光照千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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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通江“三李”的人生际遇、为政理念及学术文化精神
阅读清代通江三李的《雪鸿堂文集》[1],犹如一次走近三李的精神旅程。走近三李之旅,令人颇不宁静,一直伴随着内心的震颤和感动。一方面,为其胸怀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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