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巴中县志》载:杨公祠,嘉靖二十一年建,在金榜山(今巴中城区南龛公园)文昌阁侧。明州人祀杨瞻生祠也。周建邦为记。今废。
一、原文
祠以生名,其生也,荣之谓也。募建生祠,我巴郡士民怀舜原杨公之德至而作也。生祠有记,用以垂后而昭激劝之图者也。书曰:民罔常怀,归于有德。生祠之立,亦难矣。按莅而作威,未免强制其民,𬴐虞以作福,罔孚格心之化。虽一时饰治,震撼于人,间有谣誉而作之者,终为强率,未几而谤詈撤毁矣。夫世之所贵于生祠者,谓其感觌允怀,图报专切,择地而树之祠,肖形而为之像,祝颂于生,固欲钦敬焉,恒期得接于目,而企望之怀,犹冀其有究终之善也,而岂徒哉?在昔公奭治有西土,甘棠遗爱,到今犹见其耿光亦越昌黎出剌潮阳,化洽夷服,载有生祠庙廷之作。公奭尚矣,昌黎之政,步之者多以为弗及。大抵世趋愈下,莅政每歉于前修,忿怒疾雠,固不可尽归之民心,弗古也。
我郡慕怀杨公而思报之,生祠之立,悉出至诚,公亦今之昌黎哉。公以俊才硕望,际我明世,适圣天子御极之二十年,以侍御官迁西蜀廉访。序当按有川北,分署古阆,下车有澄清又安之志。敇宽平,救苟简,直期月而民咸颂之。既而巡行按蜀,登剑阁,反利路,顺舟南下,阆以西南。部以东,所过罔不贞肃。郡县士民有募立生祠者,公闻之愀然,命撤毁之,民愈重修弗变。辛丑冬,按有西巴土,凡政教综理有方,悉除敝俗,罔作威福,而(原文疑似缺一字,未考)消声潜迹去。未几,士民怀慕,且颂且歌,告诸贰窠野亭李子曰:杨公巡视我州,纤悉备举,撮其大凡尤可以垂后,以惠我子孙者有六:一曰教授有书,二曰耕桑有业,三曰劝民有歌,四曰词讼有戒,五曰清保甲以弭盗贼,六曰削巴溪关以通险隘。凡此皆旧政之未举,或举之而未详者,公捐锐意以举之,详矣哉!
可以传后,可以警今。公之福保于我,以及我子孙也,美利莫大焉。孔子曰:以德报德。公之德溥矣,我士民何以报之?考诸祭法,凡有功德于民则祀。而潮阳之作,后世亦不以昌黎之受此祭为非。今日我舜原公之明德显著巴土,义当为生祠以图报。询谋佥同,不可疑也。野亭子闻而震之曰:酬德报功,斯民懿举,汝辈信具有古人风。余居下僚,涉嫌疑,事固非所与者。士民弗听,谋辑瓦木板干,一日间,徒率如云,诣金榜山上文昌祠之左,度基势之高阜,可作口树,而为祠,为堂室,为厨舍,为门楹、垣墙,筑不三日而祠成。复集其事以告野亭,欲刻石以垂悠久。野亭子曰:工成于民,匪涉科扰,固无虞(原文疑似缺一字,未考)浚下意。然即欲有记,(原文拟似缺一字,未考)敢为诸乎?再三图之,遂溯状以告余,因属余记,将以纪舜原公之德,亦以昭郡民有古朴之风。
余承是命,既重其事,且与公有同僚之谊,豫知公懿行而仰慕焉者,故敢原其状以大其词(原文拟似缺一字,未考)。士民(原文拟似缺一字,未考)石峻整,植木翳茂,凡金榜山平日所未有者,罔不开拓而增置之。祠像森严,观法永赖。究如舜原公威仪有象,而不敢肆(原文疑似缺一字,未考),公真奇勋哉!公讳瞻,字(原文疑似缺一字,未考)甫,蒲阪人,舜原其号也。时嘉靖二十一年壬寅秋八月,赐进士出身。承直郎、尚书户部主山东司事,郡人周建邦谨撰,巴州同知李(原文疑似缺一字,未考)刊石。
周建邦:1504年-1564年,字维新,四川保宁府巴州人(今巴州区江北龙泉外国语学校附近)生于明弘治十七年(1504)甲子五月二十七日,配王氏,嘉靖四十三年(1564)甲子卒,寿六十,葬于江北龙泉村4社。嘉靖十六年(1537)丁酉科四川乡试第二名举人(亚元),嘉靖十七年(1538)戊戌科会试第六十三名贡士,殿试二甲第九十四名进士,官户部主事(正六品,分管山东司)、陕西延安府知府(正四品)。
二、白话文(翻译)
祠堂之所以用“生”来命名,意思是说,被纪念的人在世时就享受这份荣耀,这是莫大的荣光。我们巴郡的士绅百姓,因为感念舜原杨公深厚的德政,才自发募捐修建了这座生祠。为生祠作一篇记,是为了将它流传后世,彰显我们激励和劝勉世人向善的本意。《尚书》上说:“民心没有永恒的归属,最终只会归向有德行的人。”可见,要成功建立一座生祠,也是很困难的。有些官员到任后作威作福,不免要强制百姓;用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也无法真正感化民心。虽然靠着这些手段能换来一时的表面太平,让人感到震惊,或许也有人因此歌功颂德而为他建祠,但这终究是被迫的,用不了多久,就会伴随着咒骂而被拆毁了。
世上之所以看重生祠,是因为人们发自内心的感念和怀念,报答的意愿十分真切。大家选择一块好地建起祠堂,塑上他的肖像,在他还在世时就祝颂他,这当然是出于由衷的敬佩,希望能天天看到他,并且期盼他能有一个善始善终的完美结局,这难道是毫无意义的吗?想当年,周朝的召公奭治理西部,他曾在甘棠树下理政,百姓爱戴他,连那棵树都舍不得砍,这份“甘棠遗爱”至今依然闪耀着光芒。再比如唐代的韩愈(昌黎)被贬到潮阳做官,他的教化深入民心,连当地的少数民族都归顺于他,因此也有记载说当地人为他修建了生祠和庙宇。召公的时代太遥远了,但韩愈的政绩,后世很多人都认为难以企及。大体上说,世风日下,后来为官者的德行常常比不上前代贤人。百姓的怨恨和仇视,固然不能完全归咎于民风变了,不再像古人那样淳朴了。
我们巴郡的百姓仰慕杨公并想着报答他,这座生祠的建立,完全是出于至诚之心。杨公,也可以说是当今的韩愈啊!杨公凭借他出众的才华和崇高的声望,在我们大明盛世,于皇上即位第二十年时,以侍御史的身份转任四川廉访使。按职责,他巡视川北地区,在古城阆中设有分署。他一到任,就立下澄清吏治、安定地方的志向。他推行宽厚平和的政策,革除草率简陋的弊政,不到一个月,百姓就都开始称赞他。之后他巡视蜀地,登上剑阁,巡察利州一带,又顺流舟船南下,阆中以及其西南部属县,他所到之处,无不庄重严肃。各郡县的士绅百姓有想募捐为他建生祠的,杨公听说后,面露忧色,下令拆除,但百姓们反而更加敬重他,坚持要修建,毫不动摇。
辛丑年(1541年)冬天,杨公巡视到我们巴州这块地方,所有政务和教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全部革除了不好的风俗,从不作威作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过多久,士绅百姓都非常怀念他,一边称颂一边歌唱,大家告诉一位叫李野亭的人说:“杨公巡视我们州,各种事务都处理得非常周全。我们总结出其中最重大的、可以流传后世造福我们子孙的功绩有六项:第一,为教学提供了书籍;第二,为农耕和桑蚕业确立了规范;第三,创作了劝导百姓的歌谣;第四,对诉讼案件提出了告诫;第五,清理了保甲制度来消除盗贼;第六,拆除了巴溪关这个险要的关隘以便利交通。这些都是以前的政策没有做到,或者做了但不详尽的地方,杨公下定决心把它们都办成了,真是太周全了!”
这些功绩可以流传后世,可以警醒当今。杨公赐给我们的福泽,保护了我们以及我们的子孙,这是再好不过的利益了。孔子说:“以德报德”。杨公的恩德太广大了,我们士民百姓拿什么来报答呢?查考祭祀的法则,凡是有功于百姓的人,就应该被祭祀。当年潮阳百姓为韩愈建祠,后世也没有人认为韩愈接受这份祭祀是错的。今天,我们的舜原杨公的德行在巴蜀大地上如此显著,按道义理应为他建立生祠来报答。我们商量了一下,所有人都同意,这件事毋庸置疑。
李野亭听了后很受感动,说:“报答功德,这是百姓们美好的举动,你们确实有古人的风范啊!我只是个小官,涉及官场嫌疑,这件事本来不该参与。”但百姓们不听他的,筹集了瓦片、木板、木材等建材,一天之内,追随他的人像云一样多。大家来到金榜山上文昌祠的左边,勘察了一块高而平坦的地基,开始动工。建成了祠堂、厅堂、厨房、门柱和围墙,不到三天时间,祠堂就建成了。大家又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李野亭,想刻在石碑上以流传久远。李野亭说:“工程是百姓自发完成的,没有摊派骚扰,固然不用担心有盘剥百姓的嫌疑。但是既然想要一篇记文,我怎敢为各位写呢?”经过再三思量,他还是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我,并委托我来写这篇记,既是为了记录舜原杨公的功德,也是为了彰显我们郡民淳朴的古风。
我接受了这个委托,既因为重视这件事,也因为我和杨公有同僚的情谊,早就听闻他的美德并心怀仰慕,所以才敢根据实情用些华丽的词句来记述。百姓们把石头砌得整齐严整,种下的树木枝繁叶茂,凡是金榜山平时没有的景物,现在都开拓增设了。祠堂里的塑像庄严肃穆,可以永远作为后人瞻仰学习的楷模。瞻仰舜原杨公的塑像,就仿佛看到了他真实的威严仪表,让人不敢放肆。杨公的功绩真是卓著啊!杨公名瞻,字X甫,是山西蒲阪人,舜原是他的号。时在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壬寅秋八月,由同郡人、赐进士出身、承直郎、尚书户部主山东司事周建邦恭敬撰写,巴州同知李X负责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