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薅秧”是要高高挽起裤脚,下到水田里去劳动的。最好是选一合适的、人多高的竹竿握在手里:毕竟是在水里的差不多半人高的秧苗中间行走。跟舞台上的表演,实在是完全不一样。舞台,那是平平实实的硬地板,走起来放心多了;甚至可以扭起来,有的地方号称“扭秧歌”。

与秧与歌都相关的,我们这叫“薅秧  :歌”。而且,大致是有歌词的。只是,具体怎么唱法,奶奶没教会我。可能是一边在水田用脚“薅秧”,一边唱的抒情歌曲(另外一种意见认为,是人多的时候才唱歌,后来土地分下户就不怎么唱了),

其中讲究很多,至少要明确是“薅秧”,不是踩秧。“薅秧”本来具有帮秧苗松松土,轻微动动根,以促秧的进一步生长的,所以,不但不能够踩到秧苗,就是对秧苗根子附近的泥巴也需要谨慎。似乎握根竹竿在手里,是为了防止不小心滑倒在田,更是为了秧苗的安全着想了:那人一倒下去,不说压倒一匹山,压坏好大一片秧苗是可能的(薅秧的时候要一只脚站着,另一只脚去薅,不弄根竹竿什么的拄着,很不容易保持平衡)。

更加不用说看见水里的小鱼什么的。如果你一看见小鱼,或者感觉到有鱼,就尖叫起来,要去追赶,说要捉住那小鱼,那你就容易犯错误了。奶奶就会告诉你,再有小鱼,你也不能够去逮:万一把秧苗踩坏了,或者碰倒了,你就赶紧上岸来接受“松皮”典礼。也就是说,你要受批挨打。于是,田里的小鱼这时候是最安全的,全然可以不怕,甚至主动跑上来啄你的脚趾头。

然而这些事关劳动的细节,实在是不怎么深人小孩子的心。“薅秧”这一劳动后来可能因为有了宽窄行的科学出现,就很少再有进行,似乎是旧时密植专有的特色。其歌甚至舞,后来也似乎在舞台上表演,仅供雅士们关了门欣赏。却有一种事物,是历来受小孩子喜欢的:“薅秧泡儿”。

“薅秧泡儿”的称呼,可能跟桑葚叫“桑泡儿”一样的。如果外面没有这叫法,那就是我们这地方的特产了。

这家伙长在一种白色秆子的刺(藤)上面。果实成熟的时候有跟桑泡儿一样红得发紫的颜色。估计今人说红得发紫就是这么来的。味道显然比桑泡儿要好很多。

另外,可能因为那时节刺藤有幸保留下来的不多,这“薅秧泡儿”也就不多。我家屋后就有幸有一丛这样的刺藤。成熟的时候,我们常常用了舀水做饭用的瓜瓢,装那一颗一颗从刺藤上摘下来的好吃的甜甜的指头大小的果实。

吃过之后,那嘴唇实在比现在那些打过口红的演员的嘴唇要红出很多。于是,有伙计曾经用“薅秧泡儿”的果实榨出水来,作红墨水:只不过由于加进去的井水过多,色泽就不如老师用那种红笔的字迹鲜艳。

大约是因为“薅秧”的季节才出现,所以才有这么个好听的名字。至于究竟在科学上叫什么,到现在我也实在不知道,只记得那味道很不错。可能是因为小孩子吃了好吃的东西,就比“讨口子捡句话三年都丢不下”的境界更深刻的缘故。(作者:舒雨湖,来自《巴中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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