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枝,于之艾。1994年5月于南江写下的纪念原南江县委书记冯晋彪同志的文章)

晋彪同志是山西保德县人。1953年从开江县调南江来任县长,1954年起任南江县委副书记、书记。1971年调离南江到达县地委担任领导工作,而后在中国医学科学院简阳分院任党委书记,最后调任四川省自然资源研究所党委书记。

欢送冯晋彪同志离开南江
欢送冯晋彪同志离开南江

晋彪同志在南江工作的时间最长,有19个春秋。他带着被盖卷而来,又带着被盖而去;来也两袖清风,去也两袖清风;晚年带一身疲劳,带一身病痛走完自己的人生之旅。终年67岁。如今是晋彪同志逝世一周年的日子,感事怀人,令人沉痛。

晋彪同志到南江来工作时,正是土改运动结束不久。在这时,南江的经济建设可以说一切都是从零开始,都要通过“烧荒”来起步,任重道远。南江八山一水一丘田,山高气寒,满目崇山峻岭。相当一部份地区的农业生产是原始的“刀耕火种”;全县更无工业和公路建设可言,经济极端落后,农民号称“包谷大王”。民谣说:“茅草棚棚巴巴门,要吃干饭不得行”。这话道尽了南江人的艰苦生涯。发展农业生产,改善农民生活,这便是晋彪同志受命南江的当务之急。

晋彪同志在南江工作期间,每当春风初绿南江大地,红叶铺满南江山河的时候;在春种秋收的关头;残年近岁逼的日子;便竹杖相随,挎包作伴,再约起两三位同志,他就悄然出现在村头田坝,农家茅舍,研究农村事象,调查民间疾苦,行行重行行,寒来暑往,从不间断。这可贵的努力,显示了晋彪同志对南江的热爱、忠诚和希望之光…那时南江尚无公路通往区乡,到农村工作一律步行,爬山涉水历尽艰辛。记得一次到上两乡,挑灯夜过阎王碥。这段路程,上是阎王碥下是阎王滩,是一条“背二哥”都视之为畏途的险道。山路从悬岩陡壁间穿过,路面极窄。为防意外,一路手扒着岩壁摸素前进。过得险道手掌早被磨破,流了不少的血。又一年冬天到老林深处的桃园乡,赤脚亮腿走桥亭河的“二十四道脚不干”,脚被冻僵了,险些无法前进。翻越途中的龙神店,其情其景更别具滋味。上得山来冰天雪地,一片白茫。雪风一吹,一行人的发梢、眉梢、唇边都结着一层亮亮的冰花,一个个冷得打抖。天寒地冻,四野无人,颇有进入绝境之感。而晋彪同志却别怀情致,居然哼起:“北风那个吹吹…。”一行人都笑起来,颇觉寒气顿消。

这又是一年的夏天。顶一头烈日从贵民乡回县城,这是上百里的山路,而且非要在这天赶到不可;因第二天县委有个重要会议在等着晋彪同志回去主持。不料在急忙地赶路途中,恰遇着一位不慎受伤的“背二哥”。因见其伤势严重,不得不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立即设法进行了有关医疗、食宿的处理和安置。此事虽已办妥,却耽误了许多走路的时间。

为使第二天的会议不致有误,遂下决心星夜兼程,摸黑夜奔。走到马跃溪同行的几人都实在遭不住了,这会才一齐歪进路旁岩壳里眯了一觉。天开亮口又蹒跚前进,拢城七点,终未贻误会议。

后来,南江公路逐渐增多了。县委也买了一部吉普车。

但晋彪同志只把车子当成代步的工具,一点也不把它看成是地位的象征。但他对还不通车的地方仍一往深情。黑岩、白极、新店、关门、元顶子等等深山僻地仍照去不误。在平常用车代步时,凡有空座就尽量搭人,即是多一个人挤一挤也不在乎。他常说:“车是公家的嘛!

有次坐车去一个地方,车行途中看见一乘简易滑竿抬着一位受重伤的病人迎面而来。为抢伤者的治疗时间,晋彪同志马上让车把病人快速送至县医院,自己却步行到了目的地。

晋彪同志对坐车根本没有多余的讲究。一次在达县地委开会回县时,还帮别人把一辆“娃娃车”绑在车后捎回南江城,又一回是在乐坝搭货车回县城,适逢一女教师要进城分娩,他便让出司机台前座位给这位教师享用,自己爬上车厢蹲货捆子了。

晋彪同志走访农村,还绝不以身份扰民。吃喝坐卧全是随遇而安。公共食堂时期,农村民食多以苕为主。吃苕胃痛,因而随身带着一瓶酵母片,痛时吃两片,痛得好些了,下一顿又接着吃苕。他自我安慰地说:“吃苕胃痛,是对肚子的锻炼不够,多吃几顿就不痛了。”乡里床铺一般有限,添两三人过夜就很显紧张。晋彪同志对两人合铺行;两人睡床窄镶条长凳加宽也行。有回在城郊小河乡开夜会,会毕回城,出门不远,不料大雨来临,这时又重返乡政府,然乡上同志又都已就寝,为着不打扰,竟与同行的闰子雄同志在一间空屋内背靠背,悄悄地坐到天明。再是一次在洛坪供销社买东西,见一女售货员趴在柜台上一时睡着了,竟也不便叫醒他说:“售货员也够苦的,让她咪一会午觉也好”。他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门市部。

还有一事最具浪漫色彩。那是一行三人在红光乡工作,几天后有两人都断了烟。晋彪同志的烟盒中也只有四支尚存。那时的烟凭票供应,人人有限。向乡上同志求援,又觉有点过意不去,到供销社去买,又有搞特殊之弊,真是求助无门。这两个人要缓解自己过烟瘾的唯一希望,就仅仅是晋彪同志那四支烟了。情急智生。为了解决这“僧多粥少”的矛盾,晋彪同志把他那四支烟全部摆在桌子上,并亲手在每支烟杆上画上两道圈儿平分三等份并决定定时过瘾。到过瘾时,各咂一份,一个咂,两人盯眼监视,防止谁咂过“三八线”。靠四支烟,三个人硬过了一天瘾。这真是意味深长啊!权力的实质是为社会尽职责或尽义务。晋彪同志在农村走访时,大凡对所发现的问题,从不分巨细,无不立刻运用领导的影响及时予以解决。冬天见“背二哥”穿一双空草鞋踏雪背货,他便建议高寒山区的供销社要向群众供应棕袜子,防止冻脚。发现贵民中学因买不到玻璃,教室窗户糊白纸影响了光线。为此就要求商业部门实行“学校有购玻璃的优先权”。一年春节前夕,供销部门供应了一些年货,眼看天色已晚,而购货的长队还有增无减。晋彪同志耽心有人要模黑回家,他立即去供销社“为民请命”,要求再多增设两个售点以缩短群众排队购货时间。群众对此举齐声称好。

“勿以善小而不为。”晋彪同志对群众心坎上的小事,就是这样义无返顾地去办。他常教育干部说:“给群众办事,只有缓急之分,并无大小之别。”晋彪同志对群众的事,真是事事关心,件件落实。

农村事象纷繁,观念杂陈,浅尝辄止不足成事。晋彪同志下乡行装极简,作笔记本频多,带有五六本。他对所到之处的工农商学现状,人文历史情况,以及奇闻异事,民谣风俗等总爱分门别类,按题目详细记录。比如“桐子打得鼓,包谷不用补。”“芒种忙忙栽、莫等夏至来。”“一个石头二两油,离了石头没搞头”都有记载。他认为这些农事民谣是“庄稼人的经验之谈,很有参考价值。”

晋彪同志对收集到的各种资料,还要挤时间在灯下进行整理,使之成为理性知识。同时还将这些资料交办公室存档备查。他常饮圣洁的知识琼浆,品赏生活的源泉,时间没有白费,功夫没有白下。南江社会的一切变化,使之情牵意惹,他不禁萌发出了文学参与的情致。他指点江山,激扬文学,曾写出了一篇蜚声中国文坛的报告文学《红色南江》,把南江的过去现在未来都给予了诗情画意的展现,道尽了南江的千古风流。我国大文学家叶圣陶称《红色南江》是南江的一部“新型县志。”

一个人的能量总是在所处的人际大环境中才能充分体现出来。晋彪同志作为县委第一把手,但他并不认为这种政治上的地位就一定是思想上的先躯。他同县委、政府的所有领导罗炳友、胡二栋、李范九、范庆寿、何英才、王存文、刘新枝等形成了一个相互信任、理解、支持的领导集体。他们民主共事,力排谋虚逐妄,老老实实实实在在共建南江,共渡难关,其可贵的努力,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先农民之忧而忧,后农民之乐而乐。在那漫长的三年困难时期,每个领导下到农村都是特别关心公共食堂的管理,具粮的安排,疾病的防治;检查对儿童、老人、病号的“三个半斤”的落实情况。

县委发现沙河乡民食严重紧张,农民吃“毛葫豆角”掏“屎红苕”充饿。副县长刘新枝跟着前往调查,三天时间查清了缺粮情况,并体会了吞咽胡豆角的滋味。晋彪同志对新枝同志说:“你认为需要多少,就是多少。发粮越快越好,不要饿死了人。”沙河乡的粮问题得到了及时解决,减少了群众的困苦。1961年春节,县委规定,县上下乡工作组一律就地过年,与农民“有盐同咸,无盐同淡。”县委政府领导在这些艰苦岁月,还较长期地分点住队。县长罗炳友在杨坝蹲点约半年之久,插秧挑粪门门顶真地干。县委副书记李范九在长池、小河两地,也分别“蹲点”有很长时间。

五十年代未和六十年代初,物资严重缺,烟酒糖都是凭票供应。因而在职工队中发生了“多吃多占”的歪风。61年,为了端正党风,中央号召反对“多吃多占”。南江党政领导闻风而动。晋彪同志补交用公车到广元接亲属的车费。

罗炳友同志退出多买的棉絮。刘新枝同志在大会上公开检讨自己讲人情批条子买东西的错误。县委政府领导自身过硬,挺起腰杆子把反“多吃多占”的运动进行得非常彻底。接着中央为减轻城市供应的压力,又号召机关家属中的农村人口一律返回原地。晋彪同志的父亲,新枝同志和县委办公室主任宋昭永的妻子都做出表率,离开南江回到农村去了。

党风正、民风正。虽然低标准供粮,瓜菜代吃饭,但是举国一心,政通人和,社会安定。这便是各级党政领导率先廉政,党心民心息息相逼所致,党风可歌!

任何艰苦奋斗的前面,都将展现着应有的辉煌。晋彪同志和南江所有的党政领导勤政务实、艰苦奋斗,率领群众在荆棘丛中改土造田,在悬岩绝壁之间开渠引水,在荒难野岭造林植树。把现实的生产热情和科学态度都全部灌注于改造山河之中了。昔日“刀耕火种”的地方,逐步被高产农田代替,不少十年九旱的地方也有了春水的灌溉。粮食产量逐年上升。1961年,南江农民在完成国家征购外,又超卖余粮

270多万斤。南江被列入全省售粮先进县。新华社记者于竟祁闻风而来南江采访,撰写了一篇题为《沸腾的原野》的通讯,发表于《人民日报》予以表扬。《四川日报》还以《南江人民的高尚风格》为题发表社论,高度评价南江人民顾全大局的社会主义精神。南红耕牛发展也被列为全国的先进县。副书记李范九代表南红人民进京领奖。大办钢铁,虽有得不偿失之弊,但抓住机遇,把公路通向了老林深处的上两、杨坝等地,从此结束了关山阻隔,行路艰难的局面。出现了“从上两到下两,一车矿石一车粮,喇叭震山岗”的盛况。

农村随着生产的发展,楼房瓦屋取代不少的茅草棚棚,大米饭也端在“包谷大王”的餐桌上了。

往皆的一幕幕辉煌,是晋彪书记带领一班人进行奋斗后的成功。而现在跟上来的队伍,正在致力于成功后的奋斗。

《红色南江》所期待的铁路己通至乐坝,钢厂己正在乐坝破土兴建。“红四门”旁又新添了一座水泥大桥,联结着“春场坝新区”。程控电话也普及到区乡…今天是昨天的继续;明天的阳光将比今天更明亮。晋彪同志,你安息吧!

人生难得去后思,世上自有真情在。晋彪同志对事业的拳拳之心,对群众的切切之情,象首首流芳的诗写进了南江长长的历史。1985年晋彪同志因公回到南江小住了几日。这几日惹得多少人们走进昨天,吟诵那行行佳句。从早到晚都有络驿不绝的机关干部、理发工人、汽车司机、剧团演员、以及城市居民,更有部分基层干部也赶进县城,均以一见老书记晋彪同志为快,争相到晋彪同志的住处来握手问好,来畅话别情,有人还动容落泪。时过势移,情怀依旧。世上除了生命,还有比受人仰慕到底更为珍贵的东西吗?

晋彪同志把自己一生中最要紧的年华,几乎是全部奉献给了南江这方土地。先奋战“刀耕火种”,既而享用困难时期的“瓜菜代”,最后又接受文革的“再革命”,没有欣赏过一天“莺歌燕舞”。及至离体在家时,又以多病之躯驰骋文化原野,躺在病塌上还编纂了一部《中国当代报头书法集》。对中国报刊史作了一件拾遗补缺的大好事。真是:志在千里,壮心不己!。著名作家马识途在该书的序言中,热情称赞晋彪同志是山区人民的“老黄牛”。说他“过了一个很充实的又有意义的晚年。”晋彪同志真是战斗的一生;奋发的一生。我们回首往事,百感交集;思潮起伏难以平静。

在此逝世周年之际,特记当年晋彪同志在南江的风范精神,以飨读者,权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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