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伯兄元修先生墓志铭(原文)

李公元修先生,讳钟壁,字鹿岚,通江县人。族木陇西,唐僖宗时,祖继颜公洋州刺史。以功开国封侯,食邑始宁郡。始宁今县治也,子姓遂世居焉。明初,祖禄荣公(姓字见王家河墓碑)为将军,与元人战殁大舍坪。(今土墙坪祀铁甲将军)祖铎公,永乐甲午科举人。吾祖法仙公,来居王家河,生祖志公,庠生,贵州乌撒大使生祖伯璋公。伯璋生祖廷珠公,延珠生祖时宾公,时宾生祖韶公,字子美,子美生祖正开,字念萱,念萱公生祖能白,字春颜,号存蓼,贡生,赠文林郎,生吾父懒菴公。讳蕃,字锡徵,又号振公,顺治丁西科举人,黄县令。累赠中宪大夫,左庶子掌坊兼翰林院侍读。娶我母吴太恭人,早逝。继我母杨太恭人,生先生泊,钟峨,钟眉兄弟三人。先生仪表俊伟,温厚端肃,沉静聪慧,危坐终日,略不偏倚。经史帖括而外。非正之书,非礼之色,未尝接目。年二十,授业于东牟王源水先生(讳先沠)。理学醇儒也。先生潜心正学,殚精于濂洛关闽之书,矢志高尚,慨然欲绍绝学焉。未几,先大夫被诬里议,先生年二十二,子身走京师,叩登闻鼓,希昭雪无援,事不克。就钟峨随从先生,往返于吴楚燕赵间者四载。时见先生忧形眉睫。事定,奉双亲旋里,诛茅茸舍,诸务艰哉。先生析居芝坪,萧然蓬荜。一编自持,雨夜霜晨,吟哦弗倦。岁丁卯,先生年三十登贤,书归觐双亲毕,苦读不异前时。盖念双亲衰老,冀升斗禄稍慰亲心。凡五上公车,辄屈于有司。甲戌,先生年三十七,居先大人忧。戊寅,先生年四十一,丁先慈艰,俱素食三年。哀毁骨立,乡人深嘉笃孝(巨葬持斋自先生始)。内戌,先生年四十有九,任粤西平南令。地僻民醇,先生简洁居敬而行,庶务咸理,上下嘉赖之。辛卯,分校粤西乡闱,得吕锦文等,四人皆单寒文士。邑有贼渠某,数为患,前令莫如何者,至是洗心为良民。先生盛德孚人若此也。历七载。内迁刑部督捕司主事,例授承德郎,赠父母同官阶。蕃司不悦,以疾注休,享年七十有九而终。嫂(同邑)王氏授安人。先生以双亲俱逝,宦情甚淡,其于正学精进,良有实得。晚年操修,犹不少懈。艰于子息,以侄弼为后,心恒泰然。以先生英年获隽登仕籍,列郎官,生还乡井,寿越古稀,较昔贤终无一就者何如也?假象贤。有人辑著而表彰之,抑复何憾。即不然,致令通显展夙抱,正色端不卓然,有可纪耶。乃老卧山陬,贫无医药。能无致慨哉。古云善必余庆,知有在已。先生性不嬉戏,寡言辞,读书千遍为率。若迟饨者,然其精思敏悟,自六书反切,诸书图绘,一见辄心解神会,洞晰其所以。又善开导后学,里中方正之士,皆受训育。云铭日。噫吁嘻懿,惟先生之阡,噫吁嘻。缅怀先生之贤,品足埒青城之峻。而吏劳于西粤之边,文足摅云锦之华。而五踬于礼闱之前,廉足以畀,顽夫以介而不能免,二竖婴缠,诚足以格绿林之豪,而不能俾世俗,知怜信,知厄于人,而穷非天,黄肠斯宅兮,衣德薪传,一子克家兮,翼翼绵绵。

——李钟峨

二、伯兄元修先生墓志铭(白话文)

李公名叫元修,字鹿岚,是通江县人。他的家族源自甘肃天水,唐朝僖宗时期,他的祖先继颜公担任洋州刺史,因为立功被朝廷封侯,封地在始宁郡。现在始宁就是通江县的县城,他们家就世世代代住在这里。明朝初年,他的祖先禄荣公(名字和字都刻在王家河的墓碑上)当将军,和元朝军队作战时牺牲在大舍坪(现在土墙坪还祭祀着铁甲将军)。祖先铎公是永乐甲午年的科举人。我祖先法仙公搬到王家河居住,生下志公,志公是秀才,后来当过贵州乌撒府的官员,生下伯璋公。伯璋公生下廷珠公,廷珠公生下时宾公,时宾公生下韶公,字子美,子美生下正开公,字念萱,念萱公生下能白公,字春颜,号存蓼,是贡生,被追赠为文林郎,生下我父亲懒菴公。我父亲名叫蕃,字锡徵,又号振公,是顺治丁酉年的科举人,当过山东黄县的县令,后来被追赠为中宪大夫、左庶子,兼任翰林院侍读。他娶了吴太恭人,但吴太恭人很早就去世了,后来又娶了杨太恭人,生下先生(李钟壁)和钟峨、钟眉兄弟三人。

先生长得仪表堂堂,性格温和又庄重,沉稳安静,整天端端正正坐着,一点也没有歪斜。除了经书、史书和科举考试要读的书,他从不看别的书,也不做不合礼法的事。二十岁时,他拜东牟的王源水先生(字先沠)为师,王先生是研究理学的大儒。先生专心研究正统学问,对濂溪、洛阳、关中、闽中这些理学大家的书都下过苦功,立志要继承绝学。没过多久,我父亲被人诬告,乡里议论纷纷。

先生当时二十二岁,一个人跑到京城,敲登闻鼓,希望朝廷能昭雪冤情,但没人支持他,事情没有成功。后来我跟着先生,在江苏、湖北、河北、山西一带奔波了四年。那时常看到先生愁眉苦脸。事情平息后,他护送父母回家,在荒地上盖房子,日子过得挺艰难。后来先生搬到芝坪单独居住,家里很简陋。他手捧一本书,日夜苦读,下雨天、下雪天也吟诵不停。丁卯年,先生三十岁考中举人,回家看望父母后,读书比以前更刻苦。因为他想到父母年纪大了,希望能考上进士,当个小官,让父母安心。他一共参加过五次会试,每次都被主考官刷下来。甲戌年,先生三十七岁,为父亲守孝。戊寅年,先生四十一岁,为母亲守孝,都吃素三年。他悲伤过度,人瘦得皮包骨头,乡里人都称赞他孝顺(在墓地里守孝吃素是从先生开始的)。内戌年,先生四十九岁,当上广西平南县的县令。那里地方偏僻,民风淳朴,先生生活简朴,做事严肃,把县里的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上下都佩服他。辛卯年,他当广西乡试的考官,录取了吕锦文等四个贫穷但有才华的考生。县里有个叫某的贼头,经常作乱,以前的县令都拿他没办法,先生上任后,他改过自新,成了良民。先生德行高尚,让百姓信服。他在平南当了七年县令,后来调到刑部督捕司当主事,按规定被授予承德郎,父母也被追赠同样的官阶。他在刑部待不下去,就称病辞职,七十九岁去世。

嫂子(同县的)王氏被追封为安人。先生父母都去世后,他对做官的兴趣不大,但对正学的钻研越来越深,确实有所收获。晚年,他修身养性,一点也没松懈。他儿子不多,就过继侄子弼为后,心里很坦然。先生年纪轻轻就考中举人,当上官,官至郎中,还能回到家乡,活到八十岁,比起那些有才能但一事无成的人,不知强多少倍。如果有人能把他写的书整理出版,表彰他的事迹,那还有什么遗憾呢?就算没有,他当官时能坚持自己的理想,正直不阿,也足以让人记住他。但他晚年隐居在山里,穷得连药都买不起,能不让人感慨吗?古人说善有善报,先生确实做到了。先生不爱玩,话少,读书读一千遍才罢休。他看起来反应慢,但实际非常聪明,对六书、反切、各种书籍的图解,一看就明白。他还善于教导后辈,乡里正直的人都受过他的教诲。他的墓志铭是这样写的:唉呀呀,先生的墓道真美啊。想起先生的贤德,品格像青城山一样高峻。他在广西当官时,文章像云锦一样华丽。但他五次科举失败,廉洁到让贪官都变得正直,却不能避免疾病缠身。他的德行足以让绿林好汉改邪归正,却不能让世俗的人理解信任他。他受困于人,穷困不是天意。他死后葬在这里,他的美德像柴火一样传递下去。他有一个儿子继承了家业,一代一代,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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