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苟文明再举反清义旗。
苟文明,今平昌响滩场(原巴州鼎山乡第四甲辖) 三槐村人。当地望族,一姓数百家。“文明颀而长,有胆智”。方山坪起义,合家(族) 响应,以罗其清为老教,推尊为元帅,自身为副,但罗诸事惟倚仗文明。文明先后同罗其清、鲜大川领导“巴州白号”义军辗转各地,迭挫强敌,为清廷视为“最为狡恶”的“悍匪”。是太上皇乾隆帝常以西域秘咒,咒其速死之“教匪悍酋”。也是白莲教各号首领中坚持反清的最后一员老将 (《巴州志·杂记》,《勘清教匪述篇,卷 11》,《清代通史·中卷》)。
嘉庆五年,满清政府的“坚壁清野”政策已全面推行于各个战区。巴州更是朝廷剿、“抚”并施最为狠毒的地区。蒿枝洞战后,鲜大川等栖牲于乡勇叛徒的恶例交相为害,文明根据清军主力多在川北清剿的状况,主动率残部直奔巴山老林休整,并联络其他各部义军余部,在川楚陕之边境打击清军。为调整追剿白莲教的军力布署,嘉庆首先将昏庸的四川总督魁伦革职拿问又令其自尽;将四川提督七十五解任候讯;将“拥兵玩误”的成都将军阿迪斯革职并拿问;还将陕西巡抚秦承恩、湖广总督景安、参赞大臣永保、一等轻车都尉惠龄等,统以作战不力为由革职、拿问、斩监候、降职等。旨诏:“当以上述和宜绵等为戒,以期共知儆惕”(《清代四川史》994 页)
2、审时度势联合抗清。
八月,文明率部入楚与冉天泗、王世虎等人合,同徐万富、樊人杰等在远安牛鹿坡大败清军,击毙敌总兵李绍祖、参赞沈庆春等多人。十月,楚境黄、白、蓝、线四号义军,由房县走夔、巫一带;高家营余部与黄号龙绍周,复出太平、通江北上;苟文明、樊人杰、冉学胜、王世虎、王世贵、王国贤、冉天士(泗)等由川入陕;徐天德等部又由陕入楚,牵制大量清军无法行动。嘉庆竞以勒保“督战不力,降四品顶戴”(留总督任)。十一月,文明与徐天德在楚境配合作战。天德在寿阳坪大战明亮,为削弱敌势,文明先后在狮子岩、佘家河等地奋战敌军。十二月,又合力在竹溪周家湾大战勒保、杨遇春,牵住了清军的主力,有力地支持了各号义军活跃于巴山地区 (《清史稿:李绍祖、明亮传》,《勘靖教匪述编·卷九》,《圣武记·卷九》,《中国农民革命斗争史·16 章 6 节》)。
年底,满清政府为进一步剿灭义军,诏谕“现在各股‘窜匪’正值穷蹙之际,亟应剿抚兼施,俾始终怙恶者,搜捕无遗,而悔罪投诚者各安生业,方足以散匪党而辑民心,速图藏事”(《通志·卷首之五》)。此后,满清政府除加强武力镇压外,还令各督抚分管战区及府、州、县团练事宜,限期半年完成各地寨堡。于是寨堡到处林立,达到了凡高山、险隘皆有寨的地步,使义军的活动受到更大的阻碍。因此汤思举(八月为勒保、德楞泰合歼于东乡芳坪、倒流水)、赵麻花、王栅(九月为勒保歼于云阳大乐田和滥泥沟)、齐国漠、杨开弟(十一月为德楞泰、勒保合歼于营山高升桥和柏林场)、王登廷(十二月为南江大河口乡勇捕获)等大小义军势力先后被镇压,头领被捕牺牲 (《通志·武功》)。上述分散的义军力量虽经削弱,但反清主力仍有活跃于陕西的冉学胜、伍怀志;湖北的徐天德、苟文明;四川的樊人杰、冉天泗、王士虎等不下十余股义军与敌周旋。
嘉庆六年 (1801 年) 正月,徐天德自房县败退于郧阳、竹山县间,进屯(房县) 神门坡、放马沟一带,为声援,苟文明、李彬合在陕义军共五六千人。二十三日自平利曾家坝越老林到竹山狮子岩。二十七日突遇陕督长龄、明亮等截击,而向西进,长龄(率粤兵自山右),明亮(率山东兵从中路),参将常群(率河南、云、贵兵从山沟内) 三路夹攻,加之寨首助恶,转战三十余里,伤亡八百余。总兵蒲兴昂、先锋魏钟钧等英勇牺牲。楚督书麟从吉阳关令总兵孙清元绕北星河迎击,与倭什布、吉林泰 (副将) 领马步兵从后夹击,义军又损失六百余 (《戡教述·卷十》、《通志·武功》)。
二月,徐天德与张泳寿,被书麟追堵于沙窝山、观音堂,复为长龄、明亮追击于观音堂后,由紫荆洞进屯谷城,复与文明、李彬及樊人杰、冉天泗、王士虎合,共约二万人,清兵企图聚歼,义军遂东走雾渡河与敌激战,后复经保康歇马河、快活岭进入党洋河又与书麟激战,损失千余人。苟文明被枪伤;天德、泳寿、李彬等折入西南,退屯佘家河、茅伦山一带,毗川境,书麟“飞咨川省,严密防堵”(《戡教述·卷十》,《通志·武功》,《清史稿:书麟传》,《圣武记·卷十》)。
闰二月,苟文明率部自佘家沟入高尖山,为敌副将王懋赏和吉林泰伏兵所击。天德闻讯,亲领部驰援,给敌重创,乃合屯茅伦山。循又与王懋赏、孙清元部先后激战于鹅坪坡和泰家坪。时清廷继玩两面手法:一面伸出诱饵下诏悬赏“立格‘捕歼’徐天德、苟文明…”等,一面令额勒登保、德楞泰等“以逸兵待困贼”、“合三省兵力聚歼”义军于川楚陕边境。为粉碎敌人阴谋,牵制和分散敌军力量,进一步保存实力,三月,天德偕樊人杰等自洵阳,北渡汉江入镇安;文明进入南山老林,与宋应伏、刘永受合,休整和充实部队。六月二十五日,嘉庆急谕:“苟文明一股现经额勒登保带兵追剿,难保其不向川北奔逃。勒保当饬田朝贵严加防堵”(《通志·卷首之九,武功》、《戡教述·卷十》)。
3、苦斗川陕楚边境。
六年春夏间,清军和义军斗争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六月二十六日嘉庆谕:“令勒保等剿川省大山老林伏匪,限月内肃清,勿留余孽,并饬地方官具切实甘结,否则参处”(《通志·卷首之九》)。于是徐万富(正月在碑弯寺为勒保所毙)、王廷诏(二月在川陕交界之龙池场、安子沟为杨遇春所毙)、高二(天升,在洵阳野猪坪为杨遇春擒)、张泳寿(三月在河北熊藏山为孙清元所歼)、龙绍周(三月在竹溪官渡河溺死),陈朝见(四月在洵阳裕欣寨为乡勇擒获)、高三、马五(在宁羌铁锁关为杨遇春所擒)、伍怀杰(六月在秦岭七十二峪为穆克登布所擒)、鲜俸先(在东乡樊哈为勒保所毙,苟文通扑河死)、徐天寿、王登高(在东乡石婆山为勒保所擒)先后牺牲,特别是徐天德等于五月溺死西乡仁和场新滩,使义军力量受到极大损失,陕楚边的农民起义革命斗争趋于低潮。实际成为起义元老人物的苟文明,对此严酷现实,不但未丝毫灰心,相反更加奋勇,多次联络各号残败余部,继续坚持斗争于川、陕、甘边境 (《三首边防备览·卷 12》、《通志·卷首之九,武功》)。
七月,“七十五偕李绍祖败樊人杰于邻水,追至开县复遇(汤)思蛟、(陈)朝选,连败之于马家亭、桑树坪,由通城(疑为通江之讹) 进剿苟文怀,擒之。余“贼’与苟文明合,将‘窜’陕。八月击之于大宁山,歼擒及半,文明仅以身遁,俘其家属”(《清史稿:七十五传》)。
八月,文明率部至通江报晓垭与王士虎等合,适杨遇春自洵阳孙家坡追张天伦、冉学胜等余部入川至。激战后,王士虎、冉天泗等被俘。文明又率残部入巴山老林。
勒保令薛大烈擒冉学胜于通江卢家沟。九月,苟文明、李彬、高见奇、姚馨佐会师平利。谁知义军头领们仍以“利分不利合”为旨,李彬、辛斗、张天伦入南江;见奇、馨佐入宁羌。不久被敌各个击破:杨芳迭败李彬于南江及太平;额勒登保复令吴廷刚破见奇、馨佐于桂门关;辛斗被擒于黑洞沟;高见奇被敌将丰绅、桑吉斯搭尔擒于紫阳三星寨;龙绍周被德楞泰与赛冲阿合歼于陕西平利岳家坪。
面对飞报,嘉庆兴高采烈地认为“‘贼匪’穷蹙之际,其首‘逆’已歼除殆尽,所有皆属余党。目前应‘剿为正办’的剿抚兼施方略”。“同时于各要地增设防务。如增添太平、城口防务,于通江竹峪关、广元黄杨堡、大宁徐家坝、巫山大昌等三省冲要,添建城堡,增设完备,各防添兵二百五十名,改达州为绥定府,太平县为太平厅,以加强控制。并令勒保严饬各路将领,分投探剿各处义军”。于是,七十五与德楞泰合击广元、苍溪,进搜老林,“‘贼’多败匿,百十为群”(《通志·武功》,《清史稿:七十五、杨遇春、额勒登保传》、《通江编年》)。
苟文明面对这十分不利的处境并未因此而吓倒,相反积极联络各号余部,倍加奋勇袭击敌人。十一月,苟文明联合高、冉各号义军余部二千余人,乘间西趋,利用“七十五与额勒登保不合,追‘贼’入山,饷半载不至,兵饥疲,就食太平”之机,自广元上游抢渡嘉陵江,逼近宁羌、略阳、直趋阶州,“襄胁复众”(《清史稿:额勒登保传》)。当阶州守将函请庆成驰击之隙,又由阶州回师广元。在一个名李家寨的地方,抢占山粱,痛击清军,从上压下,乘胜破寨,缴获大量衣、枪箭等物,“势极凶悍”(《清.仁宗实录》卷九十二)。于是额勒登保、德楞泰先后劾七十五“‘屯兵纵寇’、未败匪军,复自广元渡江入甘肃”。嘉庆见摺大怒,严诏“夺职逮问”,并“令德楞泰驰抵广元‘剿’办”(《清史稿:额勒登保、德楞泰、七十五传》)。额勒登保见七十五的下场,难免“兔死狐悲”,也为自已的后路计,不得不哀叹奏称:“办贼之法,不外防、剿二端。川、陕、楚边界辽阔,意在有路可通,江水绵长,处处有险可涉,势不能逐处安设重兵,致官虽至而兵未至,兵甫至而‘贼’又逃。近来‘贼’势败残,其潜匿多在老林中,其奔走更在无路之处,追逐倍形艰苦。况杀一头目,又添一头目,杀‘贼’数人,又襄胁数人,官兵正办此股,他股又从旁路而来,正在击西,其东又接踵而至;各‘匪’正聚一处,一经剿杀,又分股逃遁,前后左右皆受牵制,我兵稍不慎密,往往坠其术中,剿贼之情如此”(《清史稿:额勒登保》)。时苟文明已成所有白莲义军中力量最强的一支。
十二月,苟文明复联络各号余部西进宁羌,德楞泰驰赴广元,正欲与额勒登保夹击,文明忽率部进入通江瓦山溪,进据楠木坪。德楞泰直来进攻,文明义军严阵以待,德楞泰迭败,旋罗思举率乡勇突至,前后夹击,文明之侄、元帅苟明献及其弟苟文举等壮烈栖牲。文明复率部挺进开县姚城坝粮台,德楞泰派兵驰救,自率轻骑赴大宁断文明入楚之路。
嘉庆六年正月后,张士龙(为勒保歼毙于通江黄龙背)、高二(为德楞泰歼于陕西野猪坪)、王廷诏(为杨遇春生擒于川陕界之鞍子沟)、徐天寿(六月为薛大烈擒于东乡石婆石)、伍怀志(为穆克登布生擒于秦岭七十二峪)、冉天泗、王士虎(八月为勒保等生擒于通江报晓垭;又擒冉学胜于通江卢家沟,毙鲜俸先(八月在东乡樊哙店),而苟文通(九月杨遇春在南江黑洞沟擒)、辛斗(十一月勒保令布舍在巴州镇龙关[今平昌属]擒获)、冉天璜(丰绅在紫阳三仙关擒),高见奇(为德楞泰在平利盘龙山所歼) 和龙绍周、李全等也先后被俘或栖牲。至六年底,义军只剩下巴州白号的苟文明、苟朝九、苟文润、王世贵以及其他义军残部冯天保、王国贤、余佐斌等潜伏在险峻的南、巴老林,继续坚持斗争,只是斗争愈加残酷 (《通志·武功》、《川楚陕白莲教起义》)。
4、雄踞南山老林。
嘉庆七年 (1802) 正月,苟文明率部由西乡七星坝抢渡汉江北岸,额勒登保驰奏请罪,“降一等男爵,拔单眼花翎”,诏以“‘川匪’交德楞泰、勒保等;额勒登保以经略大臣兼西安将军,仍专办陕‘贼”。二月,苟文明摆开清军进入南山,与刘永寿、宋应伏等合。时义军由原数十万人而仅存十分之一。除文明所部外,其余皆不成股。但“三五散行,狡诈愈甚,昼则伏林菁不出,或改装肆掠,夜则潜地奔走,或四五‘抹桩’,虽寨洞人民亦莫测其踪迹。‘致道路不通,闾阎受害’。大兵一到,又皆瓦解四散,早已远扬,往往穷日追驰,徒劳无益”。于是各路清军一面加强防堵:先于七年 2 月设宁陕镇(《清仁宗实录卷 61》,一作“嘉庆五年三月谕设宁陕镇于五新厅”),为南山屏障,分段驻兵,率团勇搜捕余“匪”,“府、县分专使,民助兵支,庶无所匿”。
苟文明等面对这严峻形势:敌军数倍于己,且装备优良,自已乃穷困之兵,比之悬殊。乃号召部属继续坚强斗争、凭险固守、深伏陷敌,或冒官军奇袭不备,或突击冲杀游兵探马,时分时合,忽东忽西,以牵制和打击政人 (《清史稿:额勒登保、德楞泰、勒保传》)。
三月,义军伪装清军红黄旌帜竖沙尖山顶,诱骗清军未就。额勒登保亲率部徒步入山搜剿,·义军旋深匿太白山老林。额勒登保以峡路险阻扑空而还,又令蒙古副都统扎克塔尔入山围捕未逞,乃撤辛谷口兵诱之,义军冲出与杨遇春昼夜恶战于镇安石门沟,义军屡出屡入,给敌以极大打击。清廷诏斥扎克塔尔“旷日持久,夺职留任”(《清史稿:额勒登保、扎克塔尔传》)。
五月,川北镇总兵薛大烈搜剿老林,苟文明与之激战于双河口、圆岭山,重剑薛大烈,使之两年犹不能出阵。旋敌游击祝廷彪进入平安寨设伏长沟以诱义军。苟文明率部遇伏,毫无惧色与之奋战,祝廷彪被长矛杀伤,但文明之族弟苟文清亦壮烈牺牲 (《清史稿:薛大烈、祝廷彪传》)。
六月,苟文明率部进击宁陕厅,杨芳由五郎口入秦岭北突攻刘永受、宋应伏部,应伏伤亡过半,永受逃出,旋为寨民所杀。于是文明便失了左右二膀。接着额勒登保督同杨遇春,以强大兵力乘胜夹击文明义军于龚家湾,损失更为惨重,生擒文明之妻罗氏(罗其清堂姐)及子“三皮子”,并诛连了寨民通‘贼’者,文明仅率残部三百余人从川塘河东逸。“额勒登保亲率官兵抄袭,迭有斩获,…拔解赏需银七千两分犒兵勇”。当义军进入桃川、沙坝,适遇吴廷刚、祝廷彪等部与之激战未得休整 (《清史稿:额勒登保、杨芳、杨遇春、吴廷刚、祝廷彪传》)。
此时,各义军首领已先后栖牲,只苟文明一股辗转、出入老林(后又分成苟朝九、苟文润各带一股)。虽身边仅余三十余人,尤坚持抗清不降。故被敌称之“最为诡谲”。
六月十九日,敌总兵李应贵在麻沟搜获文明部下散股士兵,供出文明屯兵于今佛坪县花石岩。七月初,李应贵带兵勇分路搜捕而至,适吴廷刚、祝廷彪等亦到,文明率残部奋起抵抗,最后械尽粮绝,刃断身伤,苟文明和兵士们宁死不屈,效王聪儿、姚之富跳下悬岩,大都壮烈牺牲,文明伤已极重,然仍手刃敌军被杀 (《通志·武功》)。出于对清军的愤恨和对义军的拥戴,文明死后,在巴山老林一带仍有“文明潜逸去,实不死”(《勘请教匪编述.卷十一》) 的传说多年。
苟文明战死的消息,于七月二十六日报至河北承德避暑山庄嘉庆手中,时“披览奏函,瞻依居处,不觉声泪俱下,召见军机大臣时,至于哽咽不能宣旨”“当将该奏遍示内、外王、公,满、汉大臣,亦莫不额手称庆”(清代四川史)。
5、苟文润斗争到底。
自花石岩战后,至嘉庆七年底,由于清军和乡勇的联合进攻,农民义军力量受到很大损失:正月,额勒登保令参将朱槐擒辛聪于南江关门子。三月,刘清令军功赵文相擒李彬,乡勇擒辛文于南江铁厂坪;田朝贵在巴州土地堡(今平昌笔山境)金子寺毙襄阳白号张天伦、魏学盛、陈国珠。四月,勒保在丰城擒徐天培、在东乡古佛洞擒庹向瑶。田朝贵在猫儿垭(巴州柳岗乡飞地,今属通江北新场乡)歼杨步青。六月,勒保擒刘朝选、伍金元于大宁县界,曾芝秀、樊人杰在竹山平河口溺死。七月,勒保毙赖飞陇(龙绍周余部)于云阳闫王编。八月,蒲天宇自缢于竹溪瓦房沟。九月,勒保歼张简于东乡陈家坪,歼汤思蛟于芝苞口(时属巴州,今属通江),张长青降敌;又德楞泰毙陈传学于巫山黄泡地。十月,勒保毙熊方青于陕楚边界王家庄 (《通志·武功》作达州);又德楞泰歼戴四(世杰) 于兴山施家沟,并擒赵鉴等。十一月,穆克登布擒景英、蒲天香、赖天祥及楚省教首崔连乐于通江铁灯台;罗思举擒唐明万于大宁石柱坪;崔宗和在保康歇马河为乡勇盘获。十二月,德楞泰毙熊翠于开县铜盆溪。
此时,五省白莲教著名首领已绝大部战死或被害,余下如苟朝九、苟文润、苟文富、苟文献、王世贵、齐国典、靳思庆、李显碧、赵总观、王国贤、王青、宋国品、胡明远、熊老八、冉璠、冯天宝、余佐斌等小股,也不过百十人为一起,或数十人为一起共约一万余人,分别潜伏在南、巴老林之中。但他们都“不惧不悔,视死如归”,利用有利的地形,忽东忽西,忽分忽合,顽强奋战,如在大宁县山内的七里坪即有 100多名义军与额勒登保的搜山部队发生战斗;在开县、太平也有 40 余名义军与清将达斯乎尔岱遭遇;另有两支数十人的队伍与已成副将的罗思举、总兵田朝贵撕杀 (《清代四川史》、《清中期五省白莲教起义资料》、《清史稿》)。使川陕楚·“三省不得解严”
(《清史稿》、《中国通史》)。
正当额勒登保、德楞泰、勒保等刽子手(七年十二月、八年五月、七月)一再“驰报蒇功”时,嘉庆诏:(对捕获的白莲教头目)“‘毋递来京’,诸师分扼三省要冲,穷搜遁伏之众,其众皆百战之余,皆壮悍矫捷,数丈长矛,出没(老林)为变,诱官军入林,突出截杀,如穆克登布入林(八年润二月在南江亮垭子)即被 (“白号元帅苟朝九(清.农民运动档.周世红供词)指挥”“或熊老八带义军”一编者) 竹矛穿心而死”(《通志·武功》、《清鉴·仁宗纪》、《明清史讲义·五省白莲教》)。
惜乎与苟文明一起在三槐(院)起义的胞弟苟文齐(七年八月与游击祝廷刚激战于敞锅山被俘杀)、族弟苟文渠(八年八月为额勒登保擒杀)、苟文献先后在与清军作战中壮烈牺牲。嘉庆虽已闻“南山零‘匪’搜捕殆尽”的奏报 (《清史稿:额勒登保传》),但惟苟文润(文明族弟)、苟朝九(文明长子)等继续高举“巴州白号”义旗,坚持在南山老林奋力抵抗清军的镇压。苟朝九、罗思蓝等还紧密配合,一面争取乡勇倒戈,一面组织劳苦山民扩充力量,以牵制敌军,从而巩固和发展了革命形势,声威复振 (《清史稿:祝廷刚、额勒登保传》)。
嘉庆八年(1803) 春,苟文润率犷悍义军千余人纵横汉江左右,与杨遇春先后激战于江山寺、平溪河等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清史稿:杨遇春传》),嘉庆喜而复忧。
然其他各股义军的斗争形势反而急转直下:上半年,三省各地义军损失特别严重:正月,王国贤在云阳降敌;苟文富(文明族弟)在垫江冷家坝被擒杀,胡明远在竹山平安寨盘被捕获;二月,王青在万县孙家漕为勒保所擒;闰二月,刘渣胡子于大宁漆树梁为德楞泰所歼;三月,宋应品在大竹柏杨沟为勒保所擒;四月,冉璠在兴山县白果园、张士惠在湖北保康黄柏梁、李显碧在云阳土门子为德楞泰歼擒;五月,赵聪观于兴山白家河为德楞泰擒,齐国典于太平黑漆沟、靳思庆于太平安乐寨为额勒登保所歼;六月,熊老八于大宁庙梁子为额勒登保、勒保所歼 (《通志·武功》)。
七月,额勒登保、德楞泰三人以“三省(白莲教)肃清,驰奏藏功”,获准“官兵凯旋,遣撤乡勇”,(每人以银五钱缴刀矛,二两路资令其回籍。然乡勇本多骁桀,或无家可归,及事平遣散,所得川资既不足用,官吏又从而尅削稽难之,遂致纠众谋反),苟文润乘机收容这些无家可归的乡勇加入义军求生。“副将吴廷刚所遣乡勇士160 余人加入了义军队伍,使其“与所匿教众合,教首苟文润领其众”;“合众 300 余人,诡称姓马,复猖獗”(《清代四川史》)。“散勇既入义军后,具悉官军内幕、号令及老林路径,腾矫如飞,忽聚忽散,使得额勒登保等又各自拥兵分二十余路,会啸排搜南山。哪知此时的义军和新入乡勇,既皆“百战之余,出没为变”之众,他们巧妙地利用有利条件距险设伏,以待官军入林寻死。于是首先埋伏格杀了清军副将朱槐,使敌人为之胆寒 (《清史稿:颜勒登保、德楞泰、勒保等传》、《清鉴·仁宗纪》、《明清史讲义·三省白莲教》)。
九月,苟文润等潜结“土贼”数万人,由镇安偷渡汉江入郧西,复折经西乡入川。又联通江义军残部回巴山老林。清廷迫不及待地令正在热河“瞻观天颜”“御制诗赐之”的德楞泰立即赴川督剿。次年初,又令得重赏殊遇,补穿孝服的额勒登保“以钦差大臣入川协剿”,从而削弱了清军对南、巴老林的攻势 (《清史稿:德楞泰、额勒登保等传》)。
十月,杨遇春奏准改防兵株守各路为“防兵归整”扼守要地,抽五千兵士往来截剿,以围攻老林,期待得手。冬月,德楞泰进击山中,在平利大横山梁与义军遭遇于雪夜中,“所带乡勇以敌众多旧识,相诉苦,袖手不动”。义军则据岩下压,阵斩副将张应贵、都司彭家栋以下数十人。德楞泰不得已乃颁给谕贴:遣前敌乡军功首领魏忠才等七人持往招抚,而苟文润等义军以“诛既不畏,抚亦不降”、“绝无悔心”,当即撕毁劝降文告(谕贴),并立斩七人。嘉庆闻此恼羞成怒,“除以德楞泰不加搜剿,意图招抚,致堕‘贼人’奸计切责之”。并下诏“悬赏购捕苟文润与赐苟文明等重(指赏金)”。更成一时笑话的是:“大帅统重兵与畸零之教众角逐,时围一隘,辄复逸走”(《清史稿:额勒登保、杨遇春传》,《明清史讲议·三省白莲教》)。
嘉庆九年 (1804) 正月,杨遇春专堵御南山隘口及江防。赛冲阿调西安将军加强对南山的围攻。时义军苟文润、苟朝九、罗思蓝等分支辗转,冲击敌人防线,苟朝九突入南山。清廷驰诏“德楞泰督兵搜捕,赛冲阿驰往帮办,罗思举与祝廷彪进入界岭犯望都关营界”,均为义军奋勇回击,予敌以重创。二月中,义军在桃木坪乘雾冲杀,矛伤敌游击吴廷刚,复转战湖北石渣河、亢喜坡。三月义军设伏马鞍山诱敌,不料被杨遇春部在马溪、容僧河一带与德楞泰部从凤凰寨、坝口等处反夹击,饥伤义军无人怯死,与祝廷彪、吴廷刚激战于兴隆坡,大掌柜苟文华(文明族弟)、元帅王振及贾南华等英勇牺牲 (《清史稿:杨遇春、祝廷彪、罗思举、马瑜、吴廷刚、额勒登保、赛冲阿等传》)。
四月,苟朝九的两百多名义军,在七星坝被清将田朝贵重围,(《清.农民运动档》) 一日苦战,义军小头目和兵士大部牺牲,朝九(妻李氏被俘)只同杜泳盛等 8 人幸免,只得隐藏于老林之中,改名张大友,力图收集人马再起。然至七月,才收罗了刘之爵、张万举等人,实不成斗力。又不幸于十二月初二,在回军坝后槽连同收罗之人一起被清军伏捉,朝九被槛往北京杀害 (《清.农民运动档》)。
入夏后,老林暑雨时行,官兵不能前进。以巴州白号为主的义军“乘间裹胁,屡剿屡增”。额勒登保、德楞泰、杨遇春皆病,将士且久役思归。嘉庆以“劳师糜饷”
迭旨切责,并以“德楞泰剿办最久,其延误之咎尤重,着降为二等侯,革去内政大臣,紫缰,降单眼花翎;额勒登保革去紫缰,赛冲阿降为骑都尉 (《清史稿:额勒登保、赛冲阿、德楞泰等传》、《清鉴·仁宗纪》)。
六月,额勒登保以病解钦差大臣,移交德楞泰专办,率杨遇春、丰绅、马瑜、田朝贵等各拥重兵寻找义军主力决战,忽在川陕交界之凤风凰寨与苟文润部义军遭遇,一场激战,因敌我势力悬殊,义军损失惨重:元帅罗思蓝及符廷伏、李如玉、周天良,总管王宗福、纪友亨、肖昌奉等英勇殉难;“余党窜南山,三五成群,时复啸聚”;“首‘逆’苟文润仍率众入化龙山老林抗拒”。尽管敌人以胜兵多路穷搜,老林殆遍,然苟文润等仍以“不惧不悔,视死如归”,“坚持抗清到底,准备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精神仍鼓励他们继续杀敌 (《清史稿:德楞泰传》)。
敌人对力反“招抚”而一意抗清的“巴州白号”最后首领苟文润,深感无可奈何。八月,便千方百计收买已降义军的(军功乡勇)赵洪周叛变。赵为求满清封赏,竞暗杀苟文润且献首投降。余下义军散兵逃至老鹤畔被杨遇春伏兵截杀,又搜捕了苟诏贤、王天诏、杜春、陈胜魁等小教首。清朝政府始得重新宣布“三省肃清”。
当德楞泰兴高采烈从川陕边境撤走不久,以苟文明部“先锋王世贵 (《清代四川史》、《清.农民运动档》)、王作经等为首的义军又活跃起来。迫使德楞泰不得不回师太平(今宣汉) 一带,派三路清军分投搜剿,却毫无结果,直到嘉庆十年 (1805) 六月,王世贵才在一次与清军的遭遇战中牺牲”。“王世贵是自嘉庆元年 (1796) 白莲教大起义爆发以来最后战死的一位义军头领”(《清代四川史》)。
至此,整整经历了九年零六个月,矛头直指满清王朝,纵横五省的白莲教起义革命斗争,虽最后被朝廷镇压而告终 (《清史稿:德楞泰传》),但白莲教的反清余火并未因朝廷的严酷镇压而熄灭。它的星火与烈火,使一个庞大的封建王朝,由乾隆、嘉庆“肃清”白莲教而始,直至宣统欲阻革命步伐而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