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中马氏牛肉那些事儿

奶奶

奶奶姓陈,名不(音pei)英,回族,娘家尹家铺。我去过一次奶奶的娘家,印象最深的是祖屋后有一口直径两米的大井,探头去看,还能看见闪光黝黑的井水,透着一股凉气,据说那井是酿酒之用,奶奶家是酿酒世家。

奶奶话不多,身架宽厚,性格沉稳,话虽不多,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宰牛时需要叫住在巴河对面望王山脚下的帮手老李,没有电话没有手机的那个年代,奶奶的交通手段是站在河边大声的叫“李祖远!干活路了!”。

我从没听到过河对岸有任何回答,但隔不了多长时间,老李必定出现在宰房打下手。

奶奶少与我们这些孙子辈的孩子有过于亲呢的举动,比如亲亲抱抱举高高之类,但我们都很爱她,离开这么多年,这种爱没有丝毫减少,反倒每过一天就多了一分。奶奶的身影总是很忙碌,忙店里忙家里,却从没听到她说累,顶多会坐在椅子上打会嗑睡。猛然醒来,一拍大腿“哎呀,该给你爷爷弄饭了。”又忙活半响。

待饭菜快要准备好时,吩咐我去茶馆叫爷爷回家吃饭。
多少年都是这样,奶奶像个陀螺一样停不下来,做做这样,做做那样,从老到小都照顾到,像空气般的存在,不是看不见,而是无所不在,以至于我们大多数人往往会更注意到爷爷(因为爷爷身体不太好),而忽略了奶奶的感受。奶奶再忙再累也会按时准点准备好爷爷喜欢吃的饭菜、比如在奶奶家吃的米饭总是软软稀稀的,因为爷爷喜欢吃比较软的饭,偶尔买只鸡,会留一只大大的鸡腿给爷爷下酒,剩下一只给我爸,有时候也会留给三达,其它部分就炖成汤,加上莴笋一类的配菜家里其他人一起吃,大家在饭桌上风卷残云的时候,我们却一直以为奶奶最喜欢吃的是鸡屁股。

对于一些远方来的穆斯林,因饮食不便,很多顿饭都没吃,四处打听,总会找到奶奶家,家里虽然没有多少富裕的粮食,但每次奶奶都会给他们下一大碗香香的牛油面,或拿一些油香、馒头之类的给他们,很多次,我看到他们离开时感激的眼神奶奶退休之后,没有那么辛劳了,平时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坐在门口晒太阳,和隔壁龙祖祖、新祖祖他们摆龙门阵,打打瞌睡,到点就做饭,家里炖只鸡啊鹅啊什么的,加上多多的配菜,东家一碗,西家一碗的,那个年代炖只鸡,整只鹅并不是常有,可只要炖点什么好东西,总会惦记着端一些给隔壁邻生的。那时沾亲带故的老人们总是这样,你家我家一碗汤几块肉,却是让人回味一辈子的情分。

很多老人都把奶奶叫二号,我疑惑了很多年,后来才知道,因为奶奶在馆子里围腰子上的号数是2,所以大家就习惯这样叫她了,连爷爷有时也这样叫。冬日清晨,四五点过就要去回族馆子准备一天的生意,那个时候天还是黝黑,一路星光相伴,在冬日浓雾弥漫的街道,伴着昏黄的街灯,偶尔奶奶会带上我一起去馆子里,浓雾中听到的是身旁坚定而沉稳脚步声,大而温暖的手握着我的手,现在看来从回民巷到回族馆子不过百多米,那时的路却觉得很长很长。

到了回族馆子,大家都各司其职,热火朝天的做着,生火的生火、揉面蒸包子的揉面,装蒸碗的负责粉子和肉,奶奶、宋华奶奶会开始揉面蒸包子,蒸碗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宰牛后的几天才有适合的肉做蒸碗,但就会更辛苦一些,切肉、搬粉子、装碗、上笼。天微亮,街上开始有行人了,四五层高高的直径一米五的大蒸笼就已经开始腾腾的冒烟了。卖牌子的七爷爷开始坐在馆子最核心的位置,(那个年代是付钱后,会拿到不同的牌子,类似麻将大小的竹牌子,凭牌子再拿包子或端蒸碗或面)一蒸笼包子被端下来,反扣在大簸箕里,七爷爷再用筷子迅速的把他们翻过来按个放在盘子里,蒸到流出红油汤汁的牛肉包子瞬间被一抢而空。店里的老人们都习惯了我这个四、五岁的小人儿在店里跑上跑下,或者去后面的工作间陪着他们剔肉、生火啥的。其实我最想强调的是,混在店里最开心的是,是踩着卖牌子桌子下面的逛逛(因为还没有桌子高),吞着口水的看着那些热腾腾的包子,再眼巴巴的看几眼七爷爷,七爷爷就会心知肚明的偷偷夹一个包子给我,然后,然后我的世界满是包子褶样的花就全开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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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中马氏牛肉那些事儿
巴中马氏牛肉 本文作者:马佳,主要讲述巴中城里有名的马氏牛肉故事,值得一读。本文分为川剧团、回民巷、宰房、奶奶、爷爷、干牛肉和油香、大年三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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