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成,外号罗烟灰,四川岳池人。1926年趁军阀混战到大巴山天池寺(住三郎坊)为匪。曲江洞位于现陕西省西乡县大河镇(与通江县县相连)。罗来时只有六、七人,两支枪。那时地方恶霸疯狂镇压农民的抗捐抗暴运动,普遍办民团,散存于场镇的枪支较多。罗与空山坝杨在珊、两河口黄芝泉、楼房坪李维政等地头蛇串通一气,先吃掉近处的民团,再向远处扩张,两年多已有五百余人,一百多条枪,在竹峪关、洪口、沙溪嘴、泥溪场、涪阳坝、平溪坝、骆家坝、钟家沟、峡口等纵横三百余里的地方拉“票子”(又名“拉肥”)劫掠村庄,抢夺民财,成了大巴山的巨匪。

曲江洞
曲江洞

罗强迫“票子”限期缴纳银元、大烟等贵重物品。到期不缴,或打,或吊,或割耳朵,或宰手指,残毒致极。1928年春,长坪李荣成被拉去,关曲江洞,家中未按期缴款,即宰掉手指,转寄家中。同年九月重阳,罗玉成要李荣成写诗,咏重阳节,说“你这个读书人写个诗嘛!”说罢,还给一碗酒。李喝过酒,提笔写道:“一杯菊酒醉重阳,十指连心痛难当。谨防耳朵保不住,劝儿快快卖田庄”。李荣成子李厚安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势力。这样的人尚且不能按期缴纳巨额“肥款”,其他人就可想见了。已经宰了手指的李荣成,还怕割去耳朵,才写了这首诗。倒吊三天滴不出一点墨水的罗玉成,还连连夸奖,哪晓得诗里是对他凶狠残毒罪行的控诉。

被罗玉成拉去的“票子”,卖田当地,倾家荡产。有的虽然缴清了“肥款”,但人己被折磨死了,有的即使未死,也奄奄待毙。1928年春,新店子小蕨坪六岁的李忠庸被拉去,开头关佛头山,后转曲江洞。他曾亲眼看到土匪拷打“犯人”的情况。据说一人是干德洋(国民党川军某团团长)部打入土匪内进行侦察活动的,先是打“猴儿掰桩”,后是“吊金木脑壳”,再后是“背外国背篮”。就是用))刺穿燕窝骨缝穴,绳子拴骨上,将“犯人”吊起,一身衣服脱光,然后才把烧得鲜红的洋油(即煤油)桶,让“犯人”背于背上。饥肉一触洋油桶,就发出吱吱的声音,黑烟从背上飘出,一股焦臭味,呛人欲昏。受刑人先是惨叫,声不忍闻,不久昏迷不醒。一些心肠软弱的人,看到这种情况,饥肉战栗,一身瘫痪。年幼的李忠庸见到这种情况,就一头扑到母亲怀里,闭着眼不敢再看了。拉去的“票子”如果宰手指,割耳朵,仍不缴款,那就认为是冥顽不灵,也打“猴儿掰桩,吊金木脑壳,背外国背篮”,梧桐坝铁厂老板景喜林的独生子,就是这样死去的。钢溪河副区长马白玉,也死在曲江洞。

与李忠庸一时拉去的,除他的母亲外,还有李忠连、李伯从八人都受过类似毒刑,身体受到严重摧残。李忠庸母子“肥款”三百元,家中当了两股田地,六家亲戚卖了猪牛,凑齐银元,才释放回家。一家被拉,六家受牵连,先后被拉的千多人,受害的就是千家万户了。

罗玉成为害,正是军阀田颂尧统治通、南、巴的时候,多如牛毛的捐款,逼得人民喘不过气来。土匪罗玉成的作恶,加重了广大群众的痛苦。

昼伏夜行是土匪的特点。终年忙碌、劳苦如牛的群众,白天辛劳,晚上多么希望有一个安静的休息时间。每当夜深人静,人们熟睡的时候,土匪闯入村庄,拉猪拉牛,抢粮抢钱,眨眼工夫大祸临头,须臾之间家如水洗。一次遭蛇咬,见草绳也受惊。从此就不敢在家歇宿。或蹲岩洞,或伏丛林,或潜草丛,或蛰荒坟:与麋鹿为友,同猿猴结伴;荧荧鬼火为灯,凄凄雨幕作帐。不说别的,仅这一点就可想见农民受害之深了。

田颂尧曾多次出兵剿匪。军队一到,土匪就蜷伏茫茫林海;一走,又肆意抢夺。田颂尧束手无策,罗玉成更加猖獗。将拉“票子”得到的“肥款”、大烟带到汉中、西乡、南充、绥定等地购买枪支、弹药。到1929年秋,已有三百多条枪,八百余人,罗自称司令,施会卿、李宪章任匪团长。

1929年9月,田部通、南、巴清乡司令干德洋派寇营剿匪。罗利用大巴山有利地形,在核桃树夜袭,寇营狼狈而归,丢枪十余支。1929年冬,干德洋亲带田、吴两营及民团共二千余人,到大巴山剿匪,吴营趋空山坝。在核桃树打了胜仗的罗玉成夜郎自大,以为干德洋是来送枪的,又欲用夜袭的方法获胜。干德洋吸取寇营失败的教训,兵到两河口,派一个排为先锋到核桃树。罗玉成夜袭核桃树,那知干德洋在晚上命田营急驰核桃树,埋下伏兵。深夜罗匪袭击核桃树遭到伏击,打死土匪排长张岁林,及匪徒二十多人。余匪仓皇败退,田营乘胜追击。翌日,一鼓作气至J二郎庙,驻空山坝的吴营也乘胜赶到楼房坪,同时平溪、钢溪等地的民团也相继赶到。驻楼房坪、天池寺一带的匪团长李宪章随罗玉成潜入曲江洞。驻大河坝、窝坝河一带的匪团长施会卿慌慌张张逃跑了。

罗玉成强逼曲江洞附近的老百姓入洞。不愿去的,就当仇敌看待,放火烧毁房屋。三郎煸的李木匠、韩老五、李维君、常全发、吴老官、李维先、李仲荣等十多家农民的房子,成为灰烬。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张家太、张学贵、李宋洪、李文政、张学会、李文栋、王永林、李维绪等二十多家一百多人,被迫入洞。洞内关押的“票子”三百余人,加上土匪共七百余人。

在大巴山下的曲江洞,峭壁如刀砍斧切,洞在万丈悬岩的半空,上不见天,下不见底。上下皆无路可通。此洞坐东向西,唯南北有两条似蜗牛爬行的弯弯曲曲小道,可到洞内,但险恶异常,稍有不慎,滚下岩去,岂止不能活命,连尸体也会跌成肉浆,是真正的“粉身碎骨”啊!南道是土匪经常进出之路,经过开凿修整要宽一点,可是要下一道陡坡才能到洞的侧边。这陡坡斜对洞口、又在射击目标之内。过陡坡后就是万丈悬岩,“黄鹤之飞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正是李白所说的那样。在这里不知跌死过好多人,人称“阎王碥”。从楼子庙到牛角嵌有个地方也叫“阎王碥”,下面江水飞奔,震耳欲聋,头上吊岩高耸,望不到顶,人工开凿的羊肠小道,在绝壁间,可算得惊险了,但比起这里的“阎王碥”又微不足道了。这里的岩要高二十余倍,洞内的水从五六丈的岩上飞流而下,再从乱石中滚下山去,水石相激发出怒吼,如巨雷翻滚,动天撼地,不但使人胆战心惊,简直要人昏眩欲坠。

洞分上、中、下三层。上为明洞高三丈,宽五丈,长七丈。土匪在洞口修了宽四尺、高二丈的围墙,内用木料修成小房十余问,为土匪头子的住地。从明洞下十七八步,为中洞,宽五丈,高二丈,长三十余丈,是一道斜坡,乱石嶙峋,凄神寒骨,阴森可怕,当地人称“黑塘里”,为堆放柴草,储存粮食,饲养马匹及余匪住地。从明洞到黑塘里,就能听到阴河内咆哮的水声,越往前走浪声越大,走到尽头为一石门,下四十八步木梯,就到了下洞,这就是曲江洞的阴河。宽与高不一样,也有宽十余丈高一二十丈的,也有宽两三丈,高一丈的,也有宽七八丈高四五丈的,深不可测。据说罗玉成被围困时,派当地农民王永林与另一个农民去找出路,以土白布撕破扭成绳经过桐油煎炸作照明用。走了一天一夜不见底,最后到了一个地方一石壁挡着去路,水从石壁下潺潺流出,无路可通。王只得寻旧路而归。

罗玉成进入曲江洞后,于德洋曾数次从南北两路破洞,都失败了。于是改用放炮的办法,在洞子上用钢钎二锤打成三四尺深的小孔,装上火药,安上导火线,想用这样的方法炸毁洞子。但一天只能放十多炮。几十丈高的悬崖,毁去的不如牛身上的一毛,稳坐“钓鱼台”的罗玉成根本不理睬。干只得另想办法。

勤劳勇敢的大巴山人民,经常与悬崖峭壁打交道,在斗争中,找到了战胜它的方法。生活在云雾山的王永国(罗家河坝毛家垣人)是一个拴山匠,经常在悬崖峭壁间捕猎獐子,把二十多丈长的大麻绳拴在树上,抓住麻绳可以越过寸草不生的峭壁。干德洋从民团的摆谈中,找到专会攀登悬崖峭壁的王永国。让他坐在以钢板为底,铁皮包裹四周的木箱内,然后用三十多丈长的大麻绳将木箱放到明洞的上部。在平时王永国是无所畏惧的,手抓着大绳便可以下去,现在却有些害怕了。洞内是真枪实弹的土匪,一旦子弹打穿钢板,就要闯出祸来。第一次下去,子弹打穿钢板,王急呼收索子,由于上面行动得快,安全地回到了原地。棉絮经水浸泡后,子弹是打不穿的。干德洋拿棉絮一床放入水中浸泡后,垫于木箱底,再叫王永国下去。这一次果然起了作用,木箱到了明洞上空,弹雨如蝗,呜呜直叫,不曾打穿钢板,王永国在木箱内,看准目标,鼓足勇气,一连扔出五颗手榴弹。剧烈的爆炸声从明洞内传出,山鸣谷应,经久不息。从南北两路进攻曲江洞的田营做好了冲锋准备,听到洞内接二连三传出的炸弹声,就发起冲锋,攻下了明洞。驻明洞的土匪,一部分被打死,未死的纷纷退入黑塘里。田营占了明洞,又不断向黑塘里投掷炸弹,不久土匪从黑塘里转到了阴河。

土匪进入阴河时,毁了四十八步木梯,给田营攻阴河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洞内一片漆黑,没有灯亮,寸步难行。一用灯亮,土匪在暗处,田营兵在明处,只有挨打的份儿。几次从黑塘里攻阴河均遭失败。于是想了个塞洞灭鼠的办法,在黑塘里进入阴河的洞门口筑一道十分坚固的墙,欲困死逃入阴河的土匪。

冬天水枯,阴河内的干河坝,可以容纳好几万人,蓄谋已久的罗玉成,囤积了三十余万斤包谷,足够一年食用。困难最大的是燃料,曲江洞两岸林木荫翳,郁郁葱葱,燃料是不缺的,可是没有估计到田军来得这样快,准备不足进入洞内就感到燃料问题严重,但己晚了。原在黑塘养了五十几匹马,转入阴河时将马全部杀掉,以油和骨作燃料。隆冬天气,酷寒难当,洞内虽比外面暖和一些,但也冷得难于忍耐。土匪头子还得烤火取暖。一般人需要燃料也多,照明固不可少,离开了寸步难行。以包谷为食,用的燃料少了不行。洞内一天至少要用两三千斤燃料,一点马骨和油,只是杯水车薪。

为了节省燃料,罗玉成下令,匪徒一天吃两顿,硬逼入洞的群众一天吃一顿,“票子”一天一碗苞谷花。老百姓受的折磨大。开头发木柴,十余天后发一点马骨和油,过后就叫自己解决。群众只有用箱柜、锄把、斧柄作燃料。这些东西烧光了,就烧棉絮、衣服。衣被烧完,就吃生包谷。围洞四十余天,到最后身上虱子成索,用手一摸就是好几个。既无被盖,也无衣服,更无阳光,坐在冷如铁块的石头上,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在这样的地狱里,硬逼入洞的农民,折磨而死的不知有多少。

楼房坪谢家湾(三郎坊村一组)李金莲就是硬逼入洞的。她的二嫂是在洞里折磨死的。与她一起入洞,死的还有好几个:张永太的娘死在她的脚跟前,李维绪死在她的背后。没有亮,什么也看不见。死的人,只有近处的清楚,远一点的,就不清楚了。打着排子(白布撕破扭成绳经过油炸,作照明用,土匪呼这样的名)过路的土匪,将死人的尸体,或扔阴河,或拖到石旮旯,或掩埋于沙坝。

拉去的“女票子”受害最深。走投无路的土匪,为所欲为,争着奸污“女票子”,互不相让就打起来。一天,几个土匪争一个“女票子”,闹得一片麻。有个土匪说:“我干不成,你也休想独占!”说毕就杀这个“女票子”。先是发出悲惨的叫声,后传来沉重的呻吟声,再后来就听到阴河里发出了扑通的响声。土匪已将这个“女票子”的尸体投入阴河。又一天,几个土匪为争一个“女票子”打起来了。在一片混乱声中,传来几声枪响,接着河里发出扑通一声响,又一受害“女票子”的尸体漂浮在阴河里了。“男票子”死的也不少,每人一天一碗包谷花,渴了就喝冷水。在“票子”住的地方,放了一个背桶,桶内盛着满满的水。数九寒天吃包谷花,喝冷水,就是健壮的人,也容易得病,身体遭受严重摧残,大都重病在身,如此折腾,死的就更多。

1930年腊月,田营长与罗玉成做了一笔投机买卖。田营长想到田颂尧那里领赏,罗玉成想出洞,于是派人暗中联系,罗在曲江洞找了一个相貌、年纪与自己相似的人杀了,将头送与田营长。田营长将假头送干德洋,干德洋又送田颂尧,因此,干由团长升旅长。在献假头的同时,罗玉成秘密与洞外的小喽啰联系,在洞口扎一木筏推到阴河的水流出洞外的地方。罗玉成命令身边的打手以三匹宽布拧成大绳,抓着大绳,从阴河的洞门口逃跑了。

干德洋虽然以“歼灭曲江洞土匪”升了旅长,但曲江洞仍为罗玉成的势力所控制。匪营长李伯超、匪处长胡茂生、匪管司冯青云等三十余人,一直住曲江洞。1932年,罗玉成被王三春枪杀。

1932年12月,红四方面军从鄂豫皖到川北地带,建立川陕革命根据地。这伙豺狼成性的土匪,妄图与玩弄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皮的战术,打入工农红军内部,妄图拖出一批枪支弹药以便占山为王,长期盘踞曲江洞。但他们打不过佛爷的手板心,红军早就识透了他们的阴谋,用调虎离山计,将李伯超、胡茂生等调洪口处决。红十师二十八团赵炳全营长带一班人深入虎穴歼灭了管司冯青云,这时曲江洞的土匪才真正被歼灭。

1932年,罗玉成被王三春枪杀。

来自《大巴山土匪纪实》,作者:李瑞明

《大巴山土匪之曲江洞土匪罗玉成》有 3 条评论
  1. […] 王三春上巴山后,在陕西南郑和通江一带,交朋结伙,烧烟赌博。一天,王三春几个伙计在密林深处窥伺行人,时遇土匪罗玉成部三个荷枪匪徒,便手持青冈棒,乘其不备,一拥而上将其打倒,夺走枪支。 […]

  2. […]  1929年冬,川军田须尧部某团团长甘国柱领兵围曲江洞、高洞子,企图消灭罗、袁二部。罗、袁二匪首率众依据天险拼命抵抗,川军久攻未能奏效。翌年春,瘟疫流行,川军多病,遂将大部撤离陕境,只留一营军队继续围困。罗、袁匪部被川军久困,弹尽粮绝,处境危急,遂致书镇巴大土匪王三春,约他出动两面夹击川军。是年夏初,王三春致书围洞川军,劝其撤围,不然,则以武力解决。川军孤军深入,久战不利唯恐被歼,连忙撤回川北。5月,罗玉成为了答谢王三春救命之恩,亲自率卫队赴镇巴见王。谁知刚至镇巴,就被早有吞并之心的王三春强行收编,1930年春,罗玉成被王三春杀,袁与施会卿合伙,盘踞高洞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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